《旅狐》

jadeite72

 

 

櫻木現在蹲著,看著路邊攤上老闆吹噓著叫賣的名牌球鞋,不是熟悉的勾勾或交叉線,而是英文-travel fox,在他從學至今的人生中有限的英文單字裡,他還是拼湊出了一個意思,就是「旅行中的狐狸。」

然後不知道發了什麼瘋,把一個禮拜的菜錢都砸了下去,冒著被同居人罵到臭頭的危險,買了一雙。

帶著球鞋回家的時候,客廳裡就傳來一陣喊餓聲

「好餓阿,花道你到底是去哪裡買菜阿,買那麼久?」

「呃....沒有阿」

「算了,那我們今天吃什麼?」

「這個.....」

沒有說明,不用說明,一向以聰明著稱的她,便馬上知道發生了什麼。

看著櫻木手上並沒有想像中的大包小包的食材,而是一個精美的鞋盒,他只是甩動了憤怒的馬尾,一句話也沒說,逕自走進房間,然後用力的甩上門。

「.......」

櫻木也沒說話,只是坐在沙發椅上,胡亂轉著電視。

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高中畢業以後就沒有再打球,因為夢想的實現需要金錢的支持,就是那麼現實。而自己也倔強的不肯向別人開口,所以只好工作。在工作的地方認識了現在的女友,也就是剛才憤怒的走開的小茜。相原茜,一個和自己以前喜歡的女生都不同類型,極度活潑任性的女生。一開始,也是他先來搭訕的

「你長的好高,有打籃球嗎?」

因為這句話而和他人邂逅,這是第二次吧!第一次,是和溫柔善良的晴子小姐。暗戀了三年卻無疾而終的對象,而無疾而終的理由,卻已經忘記。而離畢業到現在,也不過三年。

小茜非常積極,毫不掩飾對自己的好感,然後在被她吻的那一天,才知道自己竟然也是來者不拒。之後,她便順理成章的跑來自己家裡,而,自己也任他這樣撒嬌似的耍賴住下。

「櫻木君,你知道流川君要回來了嗎?」

就那天,在超市碰上好久不見的晴子小姐,他還是一樣溫柔美麗,所以更顯得自己變的世故老成。兩人寒喧了幾句,他就突然冒出了這一句。那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只記得,被小茜罵的很慘,因為忘了煮飯...。

然後之後就像中邪似的,一天到晚聽見有關那隻狐狸的消息。一下是他要從美國回來,一下子又是他暫時不回來,到歐洲去了,在來又是什麼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要趕回日本,所以取消去歐洲的行程了。櫻木覺得奇怪,為什麼,大家都會認為我想知道他的消息呢?明明是那樣像是怨恨彼此的打鬧了三年,為什麼大家還會這樣想?

三年,只是人生的一小部分,對櫻木來說,只是放棄籃球後的另一段路,但對流川,卻是展露頭角的機會。聽說,流川在美國的體育大學擊敗眾多對手,成為入主NBA的頭號新人,眾所矚目的,除了他的球技,還有他的國籍。

又是聽說,對於他畢業後的一切,都是聽來的。

************

現在櫻木的房裡沒有半張高中時的相片,原因是有一次小茜看見了打山王時的團體合照,隨口說了句評語

「花道,你旁邊那個大帥哥是誰?」

所以在那之後,便將那張唯一的照片丟了。櫻木對小茜的解釋是,「沒有男人會在女朋友說別的男人帥的時後還高興的起來的。」在小茜以為他在忌妒而高興的撲了上來的時候,他卻覺得並不是那麼一回事,因為看見小茜那樣熱切的看著照片裡的狐狸的時候,自己真想做的事是,把照片藏起來,而不是丟棄。

可是他是櫻木花道,所以決不會對自己做的事後悔,這是他給自己的課題。

雖然自那天後,心裡就一直悶悶的,像是可惜那張照片,又像有些什麼別的情緒正在萌發,可是還是照樣過著生活,工作時一樣那樣制式的笑著,回家也不會忘了給小茜煮吃的。

然後現在,看著買回來的球鞋,櫻木開始了遲來的疑惑。

「為什麼買?」

是老闆太熱情,還是價格太便宜?

「都不是!」

櫻木像是有些頹喪的承認著這個事實,自己會買這雙球鞋的原因,的的確確只是為了他的名字。

「崇尚名牌?」

自己甚至連這是什麼都從來沒聽過,會買,純粹是想證明,不用聽說,自己和他也有聯繫著的東西。

真不想承認....

突如其來的悲傷像洪水一樣襲來,櫻木只是顫抖著哭泣,一語不發,電視仍在播放,而選台器上,卻已滿是不小心落下的淚滴。

*************

「我要走了!」

「!」

又想起,那個時候那隻狐狸的那雙眼。出人意料的來找自己一對一,然後在把自己打的落花流水的時候,道出離別的消息。

「明天就走。」

「你...!?」

還來不及說出什麼,他卻瞬間的靠近,用他沾滿了汗水的手,擁住我的肩頭。緩緩的,在安靜的看著影子夕陽西下而移動的時候,我聽見了他的心跳,和自己的。然後回擁住他,用同樣汗濕的雙手。奇怪的是,我們明明都沒撫上對方的臉,但是臉卻都是濕的...。

然後他就走了,我也沒去送機。因為若是看著他飛,就會想到自己殘破的翅膀。

他走的那一天,是畢業的前晚,來不及參加畢業典禮就走,被囑託替他拿畢業證書的,不是我。看著彩子姐替他上台的時候,我突然慶幸自己沒有因為那天的擁抱,就跑去看他飛。那天已經畢業的彩子姐以校友的身分上台,笑的很燦爛,像很甜的糖,可是,我卻覺得看的眼睛和喉嚨,有些酸澀。

之後,就開始了我的獨行俠生活,交了女友,有了工作,我以為自己會滿足。

卻,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

一開始只是因為偶然有他的消息,便撼動了三年來所打下的地基。原來,竟是那樣的想念著,到,離開他之後心裡所建起的牆,只是聽見了他的名字,就倒塌。

再來便是無限的壓抑,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的認輸,他也不過是給了自己那樣一個離別的擁抱,連要不要一起走的邀請都沒問出口,那為什麼自己要這樣死心塌地的想念著,甚至連正常的生活都快不能繼續。

然後就在過多的壓抑之下,有了眼前的這雙鞋。

旅狐,和他一樣,正在旅行中。在人生的路上旅行著,在沒有自己的路上旅行著。而自己,竟像老歌中的主角一樣,等待著伊人。想著想著,便覺得難過,從來都沒有說什麼,再多也只是眼神交會。為什麼自己就是能讀懂他在想什麼,才會讓自己今天這樣難受。

然後抹乾了眼淚,平緩著自己的呼吸,走到小茜的房門前輕輕敲著。

「小茜,我現在出去買東西給你吃,你不要再生氣了。」

在怎麼樣,我也不能把別人也拖下水。小茜說喜歡我,搬過來住是對我的信任,而我怎麼能為了現在不知道在哪裡的人,而讓她難過呢?畢竟也是三年中最親近的人....。

「喀啦!」

門被轉開,小茜走了出來,本來就要鬆口氣的我,卻在看到他手上拿著的行李箱時,有些嚇到。

「!?」

「我要走了。」

「小茜,妳...?」

她大大的眼睛下有些紅腫,聲音聽起來也有些悶,是哭過了吧。

「你不愛我,我一直都知道,可是你一直都很努力要愛上我阿。為什麼你放棄了呢?因為你放棄了,所以我也沒有理由再待在這裡了。花道,再見!」

我又是沒來得及說出什麼,小茜她在我唇上點了一下就頭也不回的走了。即使過大的行李箱看起來是那麼沉重,她的馬尾仍然堅強的甩動著。

所以我頂著同樣紅腫的眼,站在不再有小茜的門前,站著,站著...。

然後過了幾天,我不知道,只是在打死飛上臉來的蚊子時,發現自己下巴上茂盛的粗糙。不想動,用無謂的妄想趕走一個愛我的人時,我就不想再動了。正要再度睡去的同時,卻被不斷響起的電鈴驚醒。

「可能是小茜嗎?」

抱著忐忑和愧疚,急急的跑去開門。卻在還不及看清來人之前,就被納入一個深黑而溫暖的懷抱之中。緊緊的被抱著,眼淚都被擠出來了。

「你...你....」

說不出話來了,我只能顫抖著回抱了。

「你....是真的嗎?」

「真的!」

「.....為什麼回來?」

「有樣最重要的東西,我忘了帶走。」

...是什麼?」

「我的心!」

「!?」

「三年沒有心的日子,我已經受夠了。我以為,就算沒有說出口,你也會和我一起走的。」

「嗚...你,我...我。」

「一起走吧」

然後,在櫻木家裡,就只剩那雙旅狐的球鞋靜靜的躺在桌上,而房子的主人,現在正在飛機上打盹,他身旁,則坐著他口裡那隻「旅行的狐狸」,正嘴角含笑的看著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