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想醒來。
短短的一個星期，從邂逅到相處，一切是那麼自然，就像是理當要發生的，又那麼不真實，彷彿夢境。看著到了吃飯時間卻沒有冒出陣陣香味的木搭廚房，有種不習慣油然而生。我卻忘記，在沒有他的２０年裡，我都是一個人生活。
果然由奢入儉難。
如果遇見他是一種奢侈，那麼我非常確定我再也沒也辦法節儉了。
我和頭兒認識也近１５年，雖然我不太想，可是還是有些了解他的。像他那樣好像對每個人都溫柔，其實骨子裡只有自己的人，要他說愛簡單，真的去愛，難。雖然我不懂愛，但是我能感覺，他是真的愛著他，很愛很愛。愛到把自己都丟失了。
而我，還有自己嗎？
就是因為也丟失了，所以能夠體會。
頭兒之所以要他殺我，我知道那是對我的一份信任。一份相信我不會輕易的死，也相信我始終無情。而我，背叛了他的信任，動了情。也被他背叛的子彈重創，失了心。這，是不是一種因果循環？
沒這麼痛過，他的子彈不是直線射穿我的心臟，而是慢慢的一點一滴的蹄刻蝕痕，像是要凌遲致死一樣。我只能不斷哀叫。
我寧願他殺了我。
既然已經動了手，為什麼不乾脆一點了結我？
在飯裡下了鬆筋的藥劑，加上我的低血壓，早上，明明是最佳殺我的時機，為什麼只是打昏我？
突然間憤恨了起來。
是要我這樣明明知道你想要的，只是我的命，那麼為什麼我還是這麼沒用的思念著你？中蠱一樣，渾身發著思念的高熱，感受那種刺骨的無力感，然後，用針在心臟的內側，刺出一幅你。
恨我竟然愛你。
恨我不能愛你。
因為我知道，你要的不是我的心，是我的命。
我沒有把廚房拆掉，只是每天到了吃飯時間就自己下廚，感受２０年從沒有下過廚的手藝。入口的焦味，提醒著我廚房的不必要，但我還是依舊，吃著沒有味道的湯，和錯放糖的鹽漬鮭魚。
也許是下意識的，想拿自己重新取代他位置。
終於在一次次的作菜失敗中放棄，是一年以後。因為受不了每回吃著失敗品時，都會看見他的臉，都會思念他的臉，所以，在最後一次把糖放進油鍋裡煎魚之後，我將廚房拆了。
也順便承認了，取代失敗。
然後我開始減少了待在房子裡的時間。以前是因為不想被打擾，而現在，反而是待在屋裡才會被擾。屋外的那些原本覺得嘈雜的人聲車聲，現在全都變的無所謂，總比待在屋裡，想念著溫暖，卻感受冷清好。所以我遊蕩，從這個地鐵站到那個站，從不知名的地方到另一個不知名的地方，然後忘記，自己還活著。
就這樣，時間過去了，沒去把握也不想把握。
直到在火車即將開動的車站裡，見到一抹紅。
那是像極了他的一抹身影，在列車的尾端凝望著軌道，上面有一顆骯髒的球的軌道。雖然只有一瞬，我卻願意這樣相信，相信著我確實看到。
於是拾起了那球，帶回了我許久沒有回過的「家」。
擦拭著籃球的時候，竟有像是在撫摸他的錯覺了。逐漸興奮起的下體，發熱。而我還是擦拭著，小心翼翼的，雖然磨平了的表面，不怎麼會藏污納垢，但是，卻像是不放過一絲一毫的，愛撫般的擦拭著。然後，在它回復原本鮮豔的橘時，我也喘息的達到高潮．．．。恍然間，我看見的球，是紅的，是紅的．．．。
失去視覺的時候，也許因為太久沒有流出想念的淚水。
難得回家，竟然隔天就有訪客。
「嗨！」
「．．．．．．！」
是頭兒。我幾乎不認識他，雖然長我１０歲，卻總是看起來和我一樣年輕的他，此刻竟是說不出的憔悴蒼老。
「他走了！」
「！？」
「他還是走了！即使我用那樣的方法把他鎖起來，不讓他逃，他還是走了。」
「．．．．．．。」
我說不出話，我不知道現在的心情究竟是憤恨是同情還是什麼，只知道聽見他走了的時候，原本一直糾結疼痛的左胸，不痛了，空蕩蕩的，好像生來便只有右胸了。
「哈哈，我們都一樣蠢，是吧？我知道你愛他，所以才沒開槍的，是吧，是吧！」
然後顫抖的哭泣，就像新生的嬰兒需要撫慰一樣，不停的不停的啜泣著，頭兒現在一點也沒叱吒風雲的樣子，只有沒用的軟弱的哭泣著。就像我了解他一樣，他也了解我。而我們，互相了解的兩人，對於無能為力的離去，只能像現在這樣，面對面的，無聲的嘆息。
「．．．．．．他留了這個給你。所以我替他拿來。」
有點訝異的看著頭兒，而他只是用蒼老的帶淚的哀傷眼睛看我
「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從認識他開始，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既然是他要給你的，你就看吧。」
「．．．那你？」
「我？他也留了很多東西給我，包括無盡的悲哀，和斬不斷的想念。」
然後他頭兒戚然一笑，消失在我的房門，這一去，也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了。
有些害怕的打開信封，拿出一張摺疊的很精緻但有些發黃的信紙，上面，是他潦草的叫人搖頭的字跡。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愛你，對不起騙了你，對不起我不能再幫你煮飯，對不起我到最後都沒有跟你說：我愛你。」
然後，我才知道，頭兒說的走了，是什麼意思。
我想沒有人會相信，愛情就這樣來了又走，瞬間即逝。我和他的愛情，發於偶然，毀於背叛。
所以我鎖上了那間房子，將那一把鮮血般紅的感情和淚水，全都留在裡面．．．而自己，代替他去自由，即使，我只剩一邊的胸口，仍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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