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時候,隨著漸漸變暖的空氣,總伴著不停落下的雨。這雨有個很美的名字,聽人說像是從遙遠的中國傳來的,叫做<梅雨>呼吸中濕暖濁重的空氣似是有梅的香味一樣,我很喜歡。
像是往常一樣的,今天我又經過這幢白色洋房,高雅而孤獨的坐落在這裡。這座洋房屋脊上彈跳的雨滴,像是打擊樂一樣,屋簷垂掛著瀑布一樣的水簾,讓我看不清它大而透明的落地窗前坐的是誰。朦朧中我總是只看到一個少年的輪廓,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會在那裡,就像我每天都會經過這裡一樣。
但是今天有些不同。當我終於又一次的放棄看清少年的臉,就要越過那裝飾著淡雅百合的大門之前,我聽見了急遽的跑步聲從身後傳來。和著雨聲竟是那樣的雷霆萬鈞了...
忍不住的轉頭看到的是朝著這裡跑來的高大身影,在灰濛濛的雨水之中更顯艷麗的一抹紅色。他無一處乾爽的汗衫之下是引人遐思的肌肉線條,淺褐古銅的肌膚顏色緊貼著白色衣物之下,竟顯得像是泡過牛奶一樣柔軟了。
當他移開了遮在頭上的雙手,露出那雙琥珀一般流露金色光芒的眼睛,我只覺得,這附近的雨水變的會發亮起來。似乎沒想到這附近會有人,他微訝的看著我,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那時,我只覺得自己手上的雨傘變的多餘。
等我回過神來發現,雨仍然下著,路也該繼續走的時候,面前堵了另一抹高大的身影。
沿著傘緣,我看到的是線條優美的頸項,沒入深藍色的運動衫之中寬闊的肩膀,卻有著極不相稱的蒼白肌膚。雨水模糊了我的視線,卻沒有模糊掉我的觸覺,少年走近的剎那,瞬間的冰冷讓我不得不非常不合時宜的感嘆春寒料峭。
偷偷的抬頭,看看在暖春中仍能如此冰涼的少年,如想像中纖細的下巴,挺直的鼻,閃著灰濛濛雨水一般的烏黑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剛才跑步過來的少年。
沒有人說話,只有滂沱的聲音和跑步少年微微的喘息聲,我像是突然了解了什麼一樣的快步離去,跑到能聽到自己微喘的呼吸聲時,我又一次的回頭。這次的視線卻不受大雨的影響而模糊,不可思議的清晰著...
被銀白色的大雨包圍著,抓著對方的兩個少年,糾結在一起的衣服和頭髮,對比卻契合的顏色,在我心裡留下了一幅畫。
也是下著雨,在惠比壽美術館開畫展的那一天,我追尋著夢想而來到了這裡。有些懷念起突破瓶頸的那一段日子,那一段下著雨的日子,總是撐著傘,漫無目的的遊走在無人的雨中,心中卻懸念著家中的畫筆的日子。
站定在一幅畫前,我取名為<下雨>的畫前,看著畫中緊緊擁抱著的少年,不知道現在是否還堅持著,那時像是要把大雨蒸發掉的熱度,還存在嗎?
思索著,我緩步離開,卻和一個高大的男人相撞。
「抱歉。」
低著頭道歉之後又走了幾步,卻聽到不可思議的對話...
「欸...狐狸這裡好像你老家喔!」
「嗯...」
「那那兩個人不會是...」
「白痴...你以為有很多人長紅色頭髮阿」
「你...原來...那個時候你抱我抱的那麼緊阿...」
「你不也一樣...」
剛剛和我擦身而過的,是黑髮的男人吧!
一直以保護者姿態站在右邊,身上的冰冷氣勢卻暖和了。許多果然是堅持著呢!看著嘴上不饒人,手卻一直牽著的兩人,我不禁笑開了。
和二十年前一樣,今天的雨下的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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