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之夜》

花賊

 

 

夜晚裡的月亮,淡淡的光暈,黃的白的透明的,被顏色層層包圍住的月亮。
是美的。

我走在寬闊的原野之上,徒步走著。被山谷吹來的風給拂彎的即將枯萎的草叢,在腳邊躬腰,觸碰在光裸的腳掌上,有好一陣子的刺癢,卻也難以忍受。

身後那高聳得只剩下黑影搖曳的峻山,是天堂嗎?是帶著月亮一同旅行的天堂嗎?
它,正在凝滯著吧?
月亮呢?
你為什麼總是要如影隨形地緊跟在我身後?

擺脫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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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你提供衣服給我!就算我沒衣服好穿!」

「穿上它。」

「我不要,我已經說過好幾遍了!你幹嘛這麼驢呢~~!?」

「…白痴。」

「你…你憑什麼罵我白痴!?」

「……」

「算了!本天才懶得跟你計較了,我要先走一步了!」

甩門,揚長而去。

獨留下來的人,嘆一口氣,目光黯沉。

我是……你天邊的那一輪月亮。
跟隨著你,一輩子,糾纏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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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漫長的小徑,在人生旅途上綿亙。
我走著,我看著月亮在身後,我依舊走著。

偶爾停下來凝望。
凝望著,有一片藍在夜空裡竄流。

那是什麼?
那會是什麼?

路上的突出石塊絆倒了我,踉蹌地跌了一步。
我,終於停住了永不間歇的腳步。
躺在石子滿佈的小徑上。

月亮還在,有一點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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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木花道收到了一封信。
他把它隨便塞在書包裡的一角,當放好後要將書包的金屬釦給釦上時,怎樣也沒辦法馬上弄好。
心情有一點慌躁。

他想起今早因為拒絕他好心提供的球衣,不知道,為什麼要拒絕他?是難堪嗎?

早上洋平說今天的天氣不錯,要不要一起去柏青哥店逛逛呢?
他後來則是遲疑地回答,不想去。

莫名的一股期待。他正等待夜晚的降臨,像一種虛構來的神祇會降福在他身上一樣,不管是夜晚的存在,還是無法理解的期待。


---就算你選擇不回頭看就以為它不會緊隨著,就算你不回頭看,那高山上的藍色之月,仍舊亦步亦趨地,跟隨著你,天涯海角。---

---抽空停住腳步留神吧!噓……安靜地不要出聲,只要安靜地觀看就好了……---

---不要再只注意到滿天亮麗的星斗了,那都是無限得短暫吸引你目光的裝飾品而已,就安靜地看著後面的高山吧,望向那裡,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孤獨的藍色月亮,是吧?只有它一個啊,它沒有像星星那樣的眾多都把你的夜空給佔據了,它啊,就孤孤單單地高高懸掛在那裡。---

---你一定沒有好好轉身去留意,要不然你就會明瞭,那只月亮總是暗自跟隨著你。你向前走一步,它也向前走一步。即使你從不掉頭,也從不抬頭去看,月亮還是孤單地,默默守著你。---

---現在,你好不容易停下來了,躺倒在你時常走經的小徑上,你的背後,都是顆粒大小不一的小石子,所以會微微地發痛發癢,那麼,這一雙望著夜空的澄澈大眼,看到了嗎?---

---看到…因為發覺到你在看它而來不及躲進雲層裡、然後也靜止不動回望著你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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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輕柔地拂在我的臉上。
風乾臉頰上剛剛留下來的淚痕。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哭。
又為了什麼而哭。

俊高的山巒重疊著,包圍起星辰像水潑的夜空。
那是,我的夜空?
我一個人的。

感到有一點悲傷,沒來由地。
不再只注意到所有亮眼的星星了,那是一種很不確實的感覺,抓不住,也不屬於我的。

我只有,那一個美麗的藍色月亮了吧?

不管曙光在山頂上乍現時,我知道,它還在,太陽的光芒讓它頓時消隱,暫時離開了我的夜空。
但它就是還在。
看不到它了,也還是緊緊跟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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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練習賽的結束哨聲響起時,似乎也把心裡頭那巍顫顫的心思從天平上給拽了下來。

紛紛離開球場的球員們,汗溼的身體、還未停止的喘息聲、互道多多指教的問候聲音、女孩子們的經理一一遞上拿來擦汗的毛巾、場邊教練笑盈盈的臉龐,全都投射在他的視線裡。

還有,更吸引他注目的一個人。


盯著他的背影。
他正背對著我走向籃球架下,要去撿起一顆被負責清場的隊員給遺忘的一顆籃球。
因為剛才那嚴苛的練習賽,他身上的球衣都讓汗給浸溼了,後頭那微微突出的肩胛骨緊貼住衣料,稍微的透明。

他在呼吸,有點粗喘,他不知道我正在看著他。
他穿的那件運動短褲緊緊地束縛住他精練的腰身,伏貼著,那片光滑得令人心動的肌膚。
延伸下去的那雙腿,形狀姣好的肌肉正一塊塊地糾結著盤據,走路的時候,會因為運動而一一牽動起來,那樣完美的肌肉。

還是盯著他的背影。

他一手拿起了籃球,另一手叉著腰,一個帥氣的舉動。
然後仍一手拿著籃球,正叉腰的手舉起來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汗水。
那紅得如鮮血一般的髮絲,都在空氣裡撩亂,在散發著難以抗拒的氣息。

突然間覺得不敢呼吸了,因為看的太久了,太專注了,會一下子深深地、無法自拔地陷入這股快速運作的漩渦裡。
心臟,好一陣的麻痛。

但還是不自覺地只盯著他看。

一手將球放在懷裡,但沒有馬上轉過身來要走回場邊,也沒有要接受經理們好心提供的擦汗用的毛巾,他的背影,在我的眼裡,就停在那裡不動,好像是在莫名的發呆。

那樣高大健美的身材,那樣的背影,我要是下一刻去移開眼不繼續膠著地凝視,我才能擁有一絲絲的可以讓我呼吸的空間。
但最後卻寧願選擇不去呼吸,為了多看幾眼。

於是,我仍一直注意著他下一步的舉動。

剎那間,他竟然不動聲色地轉過身來!
我的呼吸也剎那間停了好幾秒,心臟也停了好幾拍!

要是下一秒他沒有在轉身後而望向我這裡,或許還有辦法趕緊補充一點新鮮的空氣。
但是,他就是直直地看著我了。
看著我,突然笑得很開朗,那樣的俊臉也都是開朗的,他的紅色髮絲也突然跋扈了起來,張狂著。

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都背叛著我的大腦機能系統了。
我被窒息了。
我看著他一步步地走向我,靠近我,衝著我開朗得笑著。

他正要走來。
在距離不到三步遠的時候,把他懷裡的籃球輕輕地往我的手中丟。
「再來打一場吧?打到天昏地暗!」

「白痴。」好,我答應了。
我不能不答應,因為我是多麼地想留住他。


夜漸漸深了。
體育館外的夜空,這兩個少年還沒走出去看過。
那是滿天星斗的夜空。


「可惡!你這隻死狐狸,我一定要打敗你~~」

「修練個八百年再來吧。」

「我不管!再來比一場!」

「…白痴。」

急速張揚地運起球來,異常俐落。
紅髮少年一面叫囂,一面想盡辦法要側身閃過對方的防守。
好不容易閃躲過去了,但一抽身墊起腳尖躍高、漂亮的投球出手姿勢也緊接著展現,拋物線畫出去的籃球卻重彈了幾下籃球框周圍,落地,沒有進入框內。

「啊啊啊~~竟然沒進!?」

「…」
又是在背後看著他。
黑髮少年有點落寞地想。

寂靜的空氣在流動。

「……狐狸。」沒有任何預警地轉身去看著對方,他終於捕抓到了一些眼神,「你的信我還放在書包裡,還有,我想說……」

當他提到信的時候,黑髮少年忍不住心臟狠狠地抽緊!

「你…你一直都是看著我的吧?對不對?」好像怯生生一般地低下了頭,再開口,「其實,我已經注意到很久了,從高二下開始之後……」狀似尷尬地抬手搔了搔一頭艷紅的亂髮。

「…你!」有一種好像自己秘密行進的活動給完全破解了的惶恐感受,正瀰漫在自己的胸腔內。
快要說不出話來了,有些期待有些害怕。

「嗯…現在我也不知道要跟你說什麼啦!喂!你好歹也說一點話吧?」他把臉慢慢地靠近對方那有時黑青有時又泛紅的臉龐。

「白痴。」心裡頭苦澀地,輕輕地喊出這個字眼,抬了頭,鎮定住心神,趁他又要因為自己這樣喊他而激動之前,「我不能說什麼,但只能說,我真的一直看著你。」

「…喔…我注意到了啊……」有點難為情地撇過眼去,不敢直視他那樣大剌剌地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那…你停下來吧。」

「…我已經停下來了,也看到你很久了呢。」紅髮少年心一橫又迎視上他那樣大膽的目光。

「嗯。」低低地應諾了一聲。
一下子就可以理解自己的心酸了。
酸酸澀澀的,緊跟著快要三年歲月的心情,全都在這一刻被調和了。
還有得來不易的喜悅。


兩個人的氣息越來越靠近,灼熱沸騰的,已經開始交換並互嚐了。

「我還沒給你回答,我…也愛你。」趁閒偷了個呼吸的空間開口說話,雙手也回應去摟著黑髮少年的肩膀。
「…愛你。」輕柔地探出舌尖舔舐那剛剛被自己碰觸的唇瓣,忙著再答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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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仰望著山邊的月亮,泛著美麗的藍光。
它啊,再也不會在我轉身要注視著的時候,又偷偷地躲到雲層裡了。

我們,會是一起共存的。

<05/07/03>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