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森林,據說是座落在日本東北部的某個神山裡。
先暫且不論為什麼會有山被稱做神山,也不論現在要提的是一座其實也沒什麼的森林。森林,不過就是一大堆樹還是植物動物什麼的在休養生息的地方麼?
可是,這座森林的〝意義〞好歹也是非同小可的,它不但有其真正的地位存在,甚至還屹立不搖了數不出來有多少年的歷史了。〈無用的補充:不會是前寒武紀時代〝Precambrian
era〞就是了…〉
平常這樣的處所這樣的森林,竟是山腳下那些村落鄉鎮的居民不敢輕易踏入的,通常連走經它外圍側也是沒膽敢去試的。
要細說起理由可能會很複雜,畢竟,這可能要牽扯到主角們的祖宗八代事蹟,以致於得將這個時代的日本歷史給一一扒開然後抽絲剝繭去一一探究所有的來龍去脈。
既然〈為了要實實在在地去釐清緣由〉是如此地麻煩,還是簡單一點地來說說,關於這座森林的奧妙所在吧。
日本的東北角,就一般未來的氣象觀念來說,還算得上是四季分明的。
但位在這神山裡的某個角落的森林,卻是四季如春、天天鳥語花香的,除了人類之外的動物群都是遵照大自然的規則延續生命,一切都是如此的欣欣向榮。
〈至於弱肉強食的黑暗面,為了配合本文風格所致,一概不詳述。〉
瞧瞧那邊,有水源就是有水源,一條潺潺小溪用川流不息來形容也勉強搬得上檯面。
當然,要說它是大地的血脈也是太言之過早了。
而這健康的小溪裡,自然也有河水生物還算安然無恙地生存著,舉凡魚蝦蛙蟹之類的。但同時因為沒有強大的外力〈人類〉入侵進而以為能夠取之不竭地〝使用〞之下,這條在森林外圍內蜿蜒而過的小溪於是也和季節一樣,興衰共存。
現在再往裡面走進一些,眼景所見的高大樹木若是用茂密來整片概括的話,可能還嫌不足夠。
視線內所及約百來呎的可視度範圍,就有怎樣數都數不清的枝木數量,糾結的巨大樹根像天際騰躍而下的眾龍,以宏觀之姿呈現一種邁闊之景。
再者,更別提它那粗壯程度是十來人才能環抱的莖幹,以及向上仰望過去極有可能落得〝不見天日〞的下場了。
雖說上頭枝葉密麻交織,但間隙中隱隱灑落下來的陽光金芒仍舊是足以照耀森林內部。
鳥啼的是鳥啼,蟲鳴的是蟲鳴,幾隻斑鹿天真地〝穿梭〞著的同時,躲在陰暗處伺機而動的肉食性猛獸,也依舊把自己藏得仔仔細細。
偶爾再上頭一點的地方,也有為數不少的野猴正吱吱嚷嚷地在枝椏間攀握而盪。
這些個景色,把炎熱的夏季點綴成五花八門的大自然圖畫。
不過,照道理來說,是不是還沒切入正題呢?
原來,我們還沒〈簡單地〉作出真正的說明來。
像這樣如此得天獨厚、集美妙動人心魄於一身的自然場面、像這樣堪稱100%完善的森林,為何其餘的人類們都怯怯地害怕、不敢善加以〝開發〞呢?
要是真有本事敢問起來的話,接下來就要談到非自然的現象了。
〝巫師〞一族聽過嗎?
想必,關於這個詞的解釋您一定不知道。〈因為是作者亂掰的,毫無根據可言。〉
那麼,想知道嗎?
現在倒是可以再一次地簡單說明吧,雖然沒法子娓娓道來,但該釐清的思緒還是有必有摸懂一點。〈因為作者根本沒有責任感要把〝巫師〞解釋清楚……〉
這是個古時日本的朝代。
〈時間有必要說明一下,否則很難將主角們會住在森林裡的原因自圓其說一番。〉
在約莫幾十來年前時,有一則駭人的傳說因為以訛傳訛之舉而日漸甚囂塵上。
原本在宮廷裡負責祭事與祈福典禮的巫師們一族,在某次天皇親自率領眾將前往各地征戰而凱旋歸來、在半途上遭遇不祥之事後,群聚一堂為歸回後突發重病的天皇祈禱降福。
百來名的巫師,個個皆穿戴了整齊的正式衣束,神情都是不盡相同地肅穆,直挺挺地站在華麗宮殿的廳堂正前方的廣場上,手裡都捧著祈福用的器具,青青紅紅紫紫的。
那場面的浩瀚之雄壯,俱讓到場觀摩的文武百官掩不住激動的心跳而紛紛倒抽了好幾口氣,就算沒了呼吸也得要使力穩住搖晃的身軀。〈為什麼?……要是公然地暈昏過去,那挺難看的啊。〉
於是,須臾之間,天搖地動、烏雲密佈了起來,抬頭一望,彷彿世界末日之來臨了一般,好生嚇人。
東邊的那個方位,竟陣陣傳來如傳說中不曾聽聞過的龍嚎,正以那撲天蓋地的形勢籠罩了整個蒼蒼大地,而天邊那無節奏短暫閃爍的強烈銀光,更是緊湊地伴隨而來!
〈什麼龍嚎?不就是打雷而已嗎?〉
剎那間,在場的所有巫師開始跳起了難以見得的祈福之舞。
個個都在此天色異常惡劣的情況下,在強風嘯嘯裡任衣袂飄揚而飛,也更任頂上之高尖帽宛如隨意拋出去的皮球一樣四處跌落,也依舊影響不了他們跳舞的好興致……喔,不,是為了天皇健康做著想的祈福之舞的興致。〈以現代眼光看來,有點類似Hip-Hop。〉
他們的眉間裡都深鎖著難以紓解的憂愁,為國為民。
就算是狂風大作、天地間風雲皆變了色,都完全無法使這些專注的巫師岔了心,甚而不願目視及氣候悄然劇變的現象,各個都緊閉上了眼,口中不知道還喃喃唸著什麼奇怪語言的咒經。
即使大家都是這樣的賣力,但天邊那湧來的驚異龍嚎也未曾中斷過。首位的巫師長老也似乎已經筋疲力盡了,他那在歲月不留情刻劃之下的蒼白頭髮都不受髮飾緊錮地飄揚了起來,像個青面獠牙的鬼一般。
就在長老即將頹然倒地之刻,廳堂高處有個貼身僕人裝扮的女孩急慌慌地跑來。她身上所著之衣裳顏色都鮮豔得帶給人們不祥之感,綠的黄的紫的,像一堆破布拼剪織在一起一樣。
『不好了不好了∼∼天皇駕崩了!』
這一聲聲警告似的抽泣吶喊瞬間打破場面上那不間斷過的喧嘩。
一切,都詭異地沉靜了下來。
等過了快半刻鐘後,有位宰相地位級的高官默默地站了出來。他先伸舉了兩隻手揮擺了一陣,示意要在場的所有人傾心聽他說話。
『很惋惜地,我們所敬重的皇還是難逃一劫。』清了清喉嚨,繼續,『這所有的禍端,都是由你們所引起的!』兩隻手放了下來,膽顫地指了指群聚在廣場上的巫師們。
突然間,好像有一條繃得死緊的琴弦被扯斷了!整個場面沸騰不已了起來!
於是,那些被慫恿的文武百官皆忿忿然地擺出了威嚴,一一下令所有將士們去仔細捉拿在場的所有巫師們。
決計隔日一早以效力不成、妖言惑眾的罪名斬首示眾!
之後,事後其餘經過先略為省略跳過吧。〈嗯,發展到此,有鑒於主角們都還沒出場,所以……〉
當年就是因為有這樣罕見的慘事發生,民間百姓自然也不放過此等大事,都拿來做飯後閒餘的嗑瓜子話題了。
一旦流言話題百家分歧而出,又匯流聚成了有頭有尾的謠言傳說之後,真正的事實經過也早已被埋沒難以墾堀個真相來。
但是,這又跟這座森林有何關聯呢?
因為這件國家大事的發生,巫師身分的人都已蕩然無存了,要是還殘活下來的也會被視為異端,不被人類百姓所接納了。巫師,最後竟苦情地成為了惡魔的化身,敗壞國家大運的叛逆者。
然而,這幾年竟從宮廷裡傳出一則可怕的傳言。
據說,在這世上仍有一位當年某法力高深的巫師的後代,在這一、兩年間竄逃至此,這座一向美妙得過頭的森林裡。
光是這樣就夠驚人的了,根本沒有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進入這森林裡頭,畢竟,這道詭異的傳說已變化成:目睹巫師者,必死無疑。
再加上,當朝已被封為王儲的天皇獨子竟然跟隨著這位巫師之子,一同延逃至神山上的森林裡共居,幾將把此地域歸入其統領範圍之下。
因為沒人敢目視流著巫師血液之子的真面目,偏偏當朝欲急急尋回的皇子又與其相伴,在如此的情況下,就算有朝官敢發令勸回皇子,但整隊大軍一迫臨到山腳下又被滿城傳言給惹得人心惶惶,無人有膽踏進那森林一步。
那麼,有人好奇這位行跡異常的皇子與那位傳言中的巫師之子、此刻定居在森林裡的片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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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的晨風撲簌簌地迎面而來時,還間雜夾帶了些昨夜細雨迷濛後的清新滋味,綠草的澀香,也在嗅覺咀嚼過後湧入喉嚨裡。
慢慢地開啟了新搭建不久的堅硬木門,屋外林內的氣息整團瀰漫。
還是有點不適應地微睜著一雙惺忪的睡眼,一投出了視線,眼前仍是一片燦亮的綠,舒服地要將人心給甜滋滋地相互交融了。
「嗯啊---今天的空氣還是那麼地新鮮!」好像是偷了個閒一樣地,四處瞄了瞄之後就大剌剌地伸了個慵懶的腰。
也不管形象的問題就大張著嘴巴,打了個還不滿足的呵欠,眼角還滲出了一滴淚。
為了伸懶腰而向後傾著的身軀,展現出了柔韌健勁的曲線,而這人那又軟又長的髮絲雖然被繫成凌凌亂亂的一捆,但隨著微風一拂起,清淡的氣味搭配上被吹揚而起的幾縷紅色的絲線……
好似這一幕的景色都不該是地上人間所擁有的!
還有,這個人那一頭既妖異又醒目的髮色,髮長臨及腰下,要是沒被繫住而完整披散開來的話,是不是就像極了現今城殿內王公貴族都競相爭取的妖魔圖繪裡的那位主角?
「呼啊……好想再多睡一會兒…」好不容易做完了每天必行的伸懶腰舉止,然後又是一跨步走離了木屋遠一點,抬了頭看看周圍大自然的細微變化,即使每日大都是一成不變的,但也夠這個紅髮青年費勁了心思看著。
昨夜裡輕柔下過後的雨水,都在樹梢葉緣草尖編起了一顆顆瑩潤的珍珠一般的圓露,偶爾偕著會搖曳的竹籃輕輕地晃動起,輕輕地從邊緣側,無聲地墜落在地面上、溼軟的泥土裡。
一看到這樣的景象,青年總是忍不住想衝上前去攤開手掌,把那一顆顆美麗的珍珠接住在手裡。「啊,真是可惜……」有點不滿地咕噥著,但這裡已經很明顯地聽得出他喉嚨裡發出的聲調,是低沉沙啞的。
還在惋惜地注視著已被吸進土裡的露水時,紅髮青年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正上方那叢枝間,有一隻悄悄來到的頑皮成性的猴子。暗黑色的毛髮,捲曲起來的一雙皺紋滿佈的手掌裡還拿緊了個外殼堅硬的果實。
本性還算純真的動物,一旦見到自己的主人卻難免心生捉弄的念頭,大概就與主人的教養習慣有極深的淵源了---
「啊!好痛!是哪個傢伙拿東西砸我∼∼~」才正想要蹲下身去摸一摸還懸在葉片上的露水,頭頂上卻好死不死地被莫名其妙的硬物給重擊了一下!而且還是咚的好大一聲!
青年立刻就當場氣得跳腳了起來,並調開了視線直直地去搜尋肇禍來源處。「是你!我看到了!數到三,要是〝灰熊〞你還不下來的話,今天就別想喝我泡的茶葉!」氣憤地拿出食指顫抖地比著他口中所謂的〝你〞。
惡作劇般地作出唯妙唯肖的驚嚇臉龐後,這小猴子倒很明白紅髮青年一向都很寵牠自己一樣的,然後咧了個長長的嘴角就吱吱叫嚷地跳離原本待著的樹枝了,再一次向前探出細長的手臂勾住下一根穩固的樹枝後,立即地逃離了現場。
「你…你這隻可惡的死猴子!」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地在原地跺著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紅得滑稽的猴子屁股遠離他的視線。
雖然被一隻小動物給弄得氣惱,青年後來也只是嘴裡假裝不悅地哼了一聲,再掉頭往適才走出來的木屋回走。
走也走不到一兩步,就發現到那個男人已經雙手抱胸、一臉泰然地倚靠在門外,剛睡醒而未整理的烏黑髮絲像清湯掛麵那樣擺貼在他的額上,看起來,比平常落的更長了,更將他那樣不太能夠讀得出心思的眼神遮擋得更密實。
原以為他還在睡夢中漫遊的,突然一抬眼就見到他突兀拔出的身影、正定格在不應該出現的地方,紅髮青年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嘿嘿…狐狸你…起的還真早啊!」有點心虛地乾笑了幾聲。
「嗯…」對方很緩慢地將頭側了一邊,眼睛眨也不眨地像狠狠網住獵物那樣地盯著紅髮青年,然後右手的手肘關節抵在左手的手掌裡,垂直地舉了起來,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摸著自己長了點鬍渣子的下巴。
「是不早了。」剛剛那一聲〝嗯〞,正前所未有地拖長了好幾個音節。
「不會啊!你今天起的很早啊!」
森林外邊驀然攜來了一陣清風,讓他那艷紅如血的髮絲在流動的空氣裡舞躍。因為搔得臉頰一陣微癢,而下意識地去把垂落在耳畔的少許頭髮攏至於耳後根上。
「說的也是,要是你不那麼愛製造噪音的話。」就算他的表情不是很愉快地顯出笑容,但從他說話的音調裡卻可清晰聽聞那樣直接了當的笑意。
老是禁不起激的青年突然漲紅了臉就想大聲叫罵,但一想到是自己理虧在先的,就只是忿然地噤聲哼了出口。
「怎麼?」見對方一直不肯移動腳步,自己反倒迎上前去。
清晨的味道還餘留著,會令人情不自禁地為了那淡而格外甘醇的味道,嚐到一陣不自覺的酣醉。一如,眼前這樣正賭著氣紅透臉的青年,雖然比自己小了十幾來歲左右,但好歹也是個成熟的大人了,卻依舊淡醇。
「一想到昨天那幾招功夫我竟然輸給了你這隻臭狐狸,就覺得很不爽∼∼」
「我是誰?」有點粗糙地長著繭的右手掌撫觸上他那光滑的臉龐。
「你…你是誰?你不是流川楓,難道還會是一隻真的臭狐狸嗎!?」還算是巧妙地側臉閃開了那手掌攻勢。
「沒錯,所以說,你要贏過我還早的很。」一字一句明白地點出彼此實力上的差異。
「哼哼…那又怎樣?要是我們來比一場真正的肉搏術,你絕對會是我的手下敗將!」不敢直視他那明顯易見的凝望眼神,愣愣地,有些不自然地撇過頭去發狠放話著。
「無所謂。」想說他自然不願意讓自己觸摸臉龐,就乾脆兩條手伸出去搭住他的腰身,微微施了點力道箝制住。「那…昨晚還好吧?」
「什…什麼?」腰間傳來他按壓的力度,紅髮青年神情訝異地直瞪著他瞧。
「舒服嗎?」
很清楚啊……很清楚自己這樣發愣著的情人,只要說一點其實也不是很露骨的問話,就足夠讓他僵硬得支支吾吾著,半晌都無法有所回應了。
「流.川.楓!你…你要是敢給我再問一遍的話,就給我走著瞧!」
一點都不想要去重新倒帶回憶起昨夜的情事,或則是,更早之前的每一個清涼或淒絕或苦悶的夜晚,他們彼此像是慰藉又像是把愛實施得更為徹底的,互相交纏擁抱著。
想到那樣曾經焦躁難以自制的熱度,彷彿有一把烈火從他的體內竄燒得讓他忍不住發熱,臉頰上也忍不住發燙。
「白痴。」偷了個閒隙地在他的臉龐上下一吻。「這幾年就先安身在這吧?」
「這…這個我知道啦!」點在自己臉頰上肌膚的細吻,宛若綿綿晴雨滴落了散開。
因為與男人靠的太近太親密了,青年一點也沒辦法讓手空擺放著,似乎是偷偷摸摸得,去跟著回擁住這與自己差不多同樣高挺的男人的身軀。
「狐狸,但我還是很想趕快離開這裡,我…我想要找親生母親。」
「…嗯。」眷戀得難以輕易察覺的浪潮,在心底也在眼裡,襲湧而來。
左手從起初搭在青年腰腹上的位置轉而去整個摟住他的身後,另一隻騰空出來的右手,去捧著他埋在自己肩窩處的後腦杓上,全部的指尖都淺淺地探進那整片細軟的炎紅裡。
自己的唇口正巧靠在他那厚實的耳後,也忍不住地開始游移起來,吐出了點舌尖舔舐起那樣燥熱的肌膚,以及紅透的,青年不經意感到羞恥的知覺。
「…好癢。」耳邊肌膚那貼切的感受正好挑起了強烈的敏感度,波瀾一般地覆蓋上自己,被緊擁著的紅髮青年不安地動了動身軀,卻又讓對方趁機摟得更緊了。
「花道,你生病了。」繞過他後腦杓的右手直接去摸上了他的額頭,掌心觸碰到的高溫隱隱地讓心跳陡地遽增。「又發燒了?」雙手開始捧起他的臉仔細端詳起來,額頭輕輕地抵上他的額頭,四目相視。
「早上起來都會這樣的,一下子就好了啦!」呶了呶嘴,不著痕跡地拿開了那還在自己臉上貼緊的手掌。
黑髮男人突然靜下心來,端視著那晶亮的棕褐色又帶點翡翠綠一般的眼眸。
一年多前帶著他來到這座森林時,當時他的眼神也是這樣的燦爛,直接毫不矯揉造作甚而童心未泯地目光流轉著,對任何一切新奇的事物都是莫名的好奇。
要是沒能在那將近十年之前,因為帶著一批人馬來到南部出辦任務的話,就不會在一處偏僻地幾無人煙的小村莊巧遇這樣的、註定要完全顛覆自己人生的關鍵性人物了。
那時候的他,只是個懵懵懂懂地比一般同年齡的少年還晚點開竅的孩子。
但一眼見到他的外貌,讓人不得不聯想起這陣子城裡宮廷內正沸沸揚揚、急躁一時的傳聞。
呿!不就是八卦得比較慎重的無聊造謠?
這樣想著的男人,他的身分自然也不用多加以揣測了。
自從當時由南方完成任務出巡歸回都城後,他執意要帶在身邊的那名讓大夥兒都傻了眼盯著瞧的少年,的確是在清一色被傳統制度給束縛壓榨的殿上引發了不小的轟動。
原本開頭的兩、三年裡,他都採取低調的手段來保住那名紅髮棕眸的少年,並極度避免讓那些心思詭測的外人越雷池一步。
他那樣艷紅淒絕如血的髮色,暗棕中嵌進幾點金芒的瞳眸,燦爛如朝陽灑耀的開懷笑容,還有,那純真一如自然初始渾然一般的個性,全都是自己放不開的也欲意要全部侵占而不令第三者親眼瞧見的……只屬於他一人的寶物。
剛開始的第一步,都是走得這樣穩固,都切切實實地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直到前三年左右,終於正式被封為了王儲也即將重擁大權的那一年,竟然有那樣不識好歹之徒被宮裡的懸疑傳聞而灌了以下犯上的迷湯,只單單為了欲睹傳聞中主角的面貌,而擅闖了刻意隱蔽的那少年居住的宮院!
正巧剛從殿上徒步歸回少年住所的皇子,才一腳踏進廳堂的大門,第一眼所見的便是眼熟的朝中大臣站立在少年的面前,不知道是說了什麼還是透露了什麼,逼得少年一臉驚惶懼怕又憤怒不已。
當下所有的理智俱斷!
一抽手,就將腰間上攜帶的尊貴利劍一把揮出,硬生生地斬斷那來不及求饒的大臣那醜陋的頭顱!
四處噴灑的腥濃血液,和滾落至屋角的斷顱將這堂皇的廳堂染成了地獄。
就算手刃了朝中大臣、就算心中切切掛念的少年在現場露出驚詫的神情,但還是不後悔親手鑄成了如此的大禍。
手中沾附著冒出熱息的汁液的利劍,匡啷一聲地摔跌在地面。緩慢地走近了少年,不知道是哀淒還是悲憤地,緊緊地摟住了他、吻上他那爬滿鹹苦淚水的臉頰。
然後。
先前還未被渲染得誇張的關於巫師的傳言,更為變本加厲了起來!
紅髮棕眸的,來自南方偏遠地帶的少年,是當年慘事下還存活的巫師直系後代。他們的體內都流著禍國殃民的惡魔的髒血,他們的存在,會讓這個時代的一切都崩壞頹傾不堪。
甚至,更傳出了這樣的說法:親眼目睹巫師惡魔者,必定當場慘死!
那位大臣慘死的翌日,男人就帶著那名少年快馬加鞭地逃出都城外,繼而輾轉來到此座森林裡定居。
另外,在事發隔日其餘人等紛紛接到通報來到禍事現場後,一發現到那具無頭屍體冰冷地躺臥著,幾乎沒有人會認為那是當今他們所敬重的王儲皇子所痛下毒手的,而逕自將矛頭指向他們那眼中妖異詭譎的少年,並指稱他迷惑了未來的天皇成為了他的傀儡。
所有變形地延續發展下去的傳言,又是一次地不脛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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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當黑盡的絨紗一層層地密麻蓋住了這座森林,所有明亮的、在白日裡蓬勃的都似乎要黯沉了下來。
從底下向上望去的那片漆黑夜空,大部分都是樹林枝葉斑駁的殘影。偶爾遠處傳來的夜鳥啼叫聲,斷斷續續的,愈加淒迷地襯托了這夜色的靜謐。
位處在森林中心的空地上,那正點燃著燭光打亮室內的堅固木屋裡,兩道人影繫連著。
男人在鋪了厚厚一層的被單上側躺著,左手支撐住了頭顱,右手則在身旁擺放的木盤上拿起一小壺味醇的清酒,微微地一傾,緩緩地將略為透明的液體注入兩個如半個拳頭大的酒杯裡。大約是八分滿,酒香瞬間充斥。
另一位直挺挺地站在窗前、正準備慢條斯理地一一褪去好幾件外衣的青年,顯然地分了心沒注意到那男人逡巡在他身上的眼光。
解開了腰上的帶子,將披在最外頭的避寒大衣拿下,皺亂地隨意放置在一旁的高椅把手上,似乎是在發愣似地想著事情,讓他所有的動作看起來都是如此地笨拙。
為了要卸下第二件衣物,先將雙手舉探到頸後,一把俐落地撩起散亂披洩在肩上、胸前以及垂落在衣裳內背上的長度可觀的髮絲。
那呈現在,窗外透進迷茫月光下的那一頭綺麗緋紅髮絲啊……彷彿是鍍上了一層紅寶石碎成的表面,讓男人有點呼吸急促地凝視著這一幕,又那樣似乎不可觸犯的神祇一般的,凝視著,也好像這樣看著就不會失去了……
面積有限的窗戶,從外潑灑進來的銀白色月光,卻無限地將這毫無所覺而正褪衣著的青年緊緊地包圍住。
「好想睡了∼∼今天跑去砍柴砍得累死了。」等到身上只留下最後一件薄薄的純白色單衣,青年一手稍微順了順背後的長髮,便一面發出抱怨聲一面向等著他過來的男人靠近。
「等一下再睡。」示意他在離自己一臂之遠的位置上以同樣的姿勢側躺著,面對面,細細地用深徹的雙眼去收藏這樣有魅力的男性青年。
身子側著也躺臥下來後,直接去拿取男人已斟好的酒杯就著口豪爽飲下,「好棒的酒啊…」說話的時候,蘊藏著美麗眼珠的眼睛不經意地瞇成了一條縫細,看起來竟給人一種,可愛迷人的滋味。
「還要嗎?」老早在青年待在自己的身前時,空出來的右手就搭放在對方的腰側上了。
「嗯,我還想再多喝幾杯!」愉悅地笑開了口。
「那好,我的也給你。」
男人一說完就坐起了上半身,伸手取來剛剛為自己注入的那一杯酒,一口倒進自己的嘴裡,趁著青年狐疑地驚呼了一聲的當頭,就迅捷地探低了高大的身體貼近了青年的臉龐,吻住了那微啟的紅潤嘴唇,燥熱的,緊貼住,把口腔裡的清酒都一起灌進了對方的嘴裡。
「嗯…唔……哪有人這樣請酒喝的啊!」微怒地瞪著只稍稍撤離了一截指頭遠的男人面容,低聲地指控著。
剛剛那樣的餵酒行動,似乎並沒有達到很大的成效。
畢竟這樣以嘴對嘴遞送酒液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呢。
紅髮青年張開口發出抗議聲時,嘴角正滴涎著少許外溢的清酒,沿順了肌膚下巴直到在頸上製造了一點情色的珠光。
男人有點看痴了。
繼續將視線往下移就直接來到大大敞開的襟領處,那衣料下的光滑肌膚,是略呈小麥色中透點薄紅的緊緻視覺,再由那眼光可來到的空隙處瞄去,就是那因為心跳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膛了。
「冷嗎?」寬大的手掌一把貼在青年的頸上,挑逗地,撫弄著那樣摸起來異常舒適的皮膚。
「嗯?還好……可是你的手好冰吶!」被他這輕輕一摸,自己竟忍不住從脊髓處麻了一陣。
「幫我取暖吧。」然後,難得地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像嚴冬裡抖落了冰雪抽出嫩芽一般的滋味。
男人開始不客氣地用雙手去扯開青年的單衣,並褪拉至他的腰間以下。
低了頭下去落下溼熱的一吻,沉沉的一吻,都把體內的氣息互相更換後才緩慢止住。於是,四隻眼睛注視著,都挑弄得惹出了一連串甜蜜的笑音與漸為粗重的喘氣聲。
「有本天才在的話,你馬上就不會覺得冷了。」
「白痴…」再貪心地輕點了他被自己啄咬得紅腫的唇瓣,吐出來的舌尖一路自下巴處延續到他溫熱的胸膛上。
那真是難以挑剔的美麗身材,充滿男性勇邁的肌肉平均地分佈糾結著,滑順得,絲毫不見任何瑕疵斑點的韌度極佳的肌膚表面,觸感也是上乘的。
突然思忖了起來,這樣的情人絕對要小心翼翼地鎖在自己的身邊,絕不能讓其他覬覦的人等注意到才好啊……
情難自禁地像膜拜那樣低柔地愛撫起他的軀體,吻著、嚐著、觸碰著,漸漸地讓激情順理成章地竄動著。今夜的擁抱也是如往常一般那樣的深刻了吧?
燦亮的燭光在微風中輕盈地搖曳了起來,屋外的夜深沉依舊寂靜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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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已經快滿兩年了啊…」
抬頭看了看綠意盎然的景色。這兩個人正在屋外刻意擺置好的桌椅邊坐著。
「大概吧?」
「什麼叫大概啊!?你真是一點時間概念都沒有!」
「無所謂。」
「狐狸……我想去見見我的母親了,我母親她…一定很想我。」喝了一口手上剛沖泡好的茶,「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呢?」
「我會想辦法的。」
「想辦法…!?」突然心口湧起了一股怒氣,緊接著就將剩餘的茶水一口喝乾,再把杯子發洩似地重重擺回桌面上!
「辦法不就在你身上!莫名其妙啊你…!」
「何必生氣呢?」轉過頭來面對著發怒的紅髮情人。緊緊地去握住他已經掄起來的拳頭,一下沒一下地摩搓著。
「我怎麼可能不生氣!現在這種狀況就快要拖不久了,我擔心你好不好?」
「白痴…」準備作勢要去親吻他有點紅撲撲的臉頰。
馬上預見到男人的動作就趕緊成功閃開了。「我跟你說,那些大軍就要過來了,你不能再待在這裡了……你懂嗎?」
「我懂。」
「懂的話,那你就告訴我現在要怎麼辦!?那些把戲呢?」
「把戲?」沉沉地發出了笑聲,又想要再向前傾去攫住他的嘴唇。「娛樂。」
「你你∼∼你夠了喔你!喂!我沒那個心情跟你玩親親的遊戲啦!」氣極地差一點說不出話來了。
「好吧…」連番三次被情人給拒絕了還真不是滋味,雖然沒再執著於想要吻他的這個舉動,但握著他的手還是黏得死緊。「…〝灰熊〞。」
男人不悅地喊出了個〝名字〞,不消幾秒鐘的時間,遠處的樹梢就傳來不知是什麼動物的攀爬聲響。下一眼,便是昨天那拿了果實毫不留情砸向主人的小猴子,正乖巧地來到他們的面前。
「你終於想通了,是吧?」紅髮青年笑了笑,對著呆呆站著的猴子作了個奇怪的手勢,然後又目送著牠離開了。
「無趣。」男人悻悻然地冷哼了一聲。
「無趣!?但我已經待不下去了啊!這兩年來我們就一直在這座森林裡生活,你…你不會覺得無聊嗎?」
「有你在,並不會。」目光突然又灼然地盯住對方的臉。
「臭…臭狐狸…!」不知道為什麼,一旦被這個男人這樣瞧著,自己就得要難為情了起來啊……
在正要繼續放話罵一罵眼前這個會盯得他全身發麻的男人時,適才被交代〝遣送〞離開的小猴子又折回來了。但這一回比較不同的是,牠的身後緊跟著湧上了一大群有將官帶領的士兵們。
這些似乎來勢洶洶的士兵們,皆有序地停在距離這兩名主角約十來公尺處,其中為首的一個高大將領率先站出了一步,單膝叩頭跪在地面。
「恭請皇子回宮。」
「嗯。」冰冰冷冷地也不看向來者,男人微慍地回應了一聲。
「咦?」但紅髮青年卻當場好奇地站起身來,並出聲要求那位還敬跪著的將領抬起頭來,端視了好一陣子後,竟沒來由地發出可怕的爆笑聲……
「白痴…」很明顯的,男人的臉上已經劃下了一排排難看至極的黑線。他知道,這個紅髮情人是意會到了什麼……
「哈哈哈∼∼死人復活了,是吧?狐狸…他分明就是被你〝殺〞死的那一位大臣吧?」
剛剛還因為紅髮青年的外貌而驚艷的眾人卻在下一刻傻愣了,尤其是那位被拿來調笑的將官還一臉疑惑地,不怕死地看了看他們尊貴的皇子又瞄了瞄正豪放笑著的人。
「嘖。」一手仍抓緊他口中的白痴的手,倏地站了起來。
男人的眼神又臭又硬地淡淡掃過了在場的士兵們,抿緊了薄唇不說話,但後來可能是因為自己的情人還在放肆地狂笑著,禁不住就啟口了---
「以後說故事就不隨便拿張畫像給你看了……」
「可是,誰想到你隨便挑了一張畫像給人看,現在那個人就麼巧地在這種場合出現了!蠢狐狸。」語末,還咯咯地笑著。
「算了…」男人的臉已經黑青到不能再黑下去了。
勉強看了一眼眾多的士兵們,很不情願地說著,「辛苦你們這兩年來的守護。」
之後,這一對昨夜還在木屋裡激情的兩人,便在眾人的簇擁下踏上回去都城的路途了。而其餘的,這兩年都一直圍守在森林周遭的士兵都紛紛接到命令,也跟隨上以皇子為主的浩蕩隊伍一一離去。
途中。
「狐狸狐狸,你以後掰故事別掰得那麼誇張了啦!雖然你好心要讓蜜月假期來一點不一樣的情調,但也不要隨隨便便就在故事裡把那麼好的忠臣給殺了……」
「怎麼?你心疼?」
「喂喂∼∼這裡裡還有別人在欸,不要這麼靠近我啦!」
「不抱緊你的話,會摔下馬的。」
「我不管!我明明就可以另外騎一匹馬的,幹嘛要跟你共騎?」
「哼。」
「哼什麼!?臭狐狸……啊,對了!等一下經過下一個城鎮的時候,我去買一點名產吧?我母親想吃一些特殊的糕點……」
「白痴,幼稚。」
「嗄嗄∼∼?你…你說什麼!」
「白痴…下次要去哪裡度過假期?」
「你還要用同樣的招數嗎?我一點都不想要!哪有人度個蜜月的要花去兩年的時間的∼∼」
「有啊,我跟你。」
「啊…!你…你幹嘛親我的臉!?這裡還有人在啦∼∼」
黃昏夕陽彩霞下,直直的官道上,遠遠的天邊飛梭過幾隻悠閒的鳥鶴。
在官道兩側的田地裡正要〝收工〞返家的農夫們,都好奇地抬起了頭注視著緩慢行進的人群。
還有,排了好幾里長的軍隊隊伍正似乎象徵著生命永不停息地綿延著,領導在最前頭的是共乘一匹駿馬的兩個人,正光明磊落地〝調情〞著。
於是,鬧劇也終於落幕了啊……
<05/02/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