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漸漸習慣一個人的角色。
一個人活在只屬於自己的世界裡。
他們問,你為什麼如此固執,選擇了不可耐的寂寞和孤獨。
每每只是淡漠的笑。
也許是已經厭倦,或者單純的,只是為了習慣。
長期的失眠,所以會喝咖啡,偶爾抽MILD SEVEN的煙。
常常在半夜裡,從噩夢中掙扎著清醒,冷汗涔涔。
於是從床上爬起來,對著青色的電腦屏幕,敲一個晚上的鍵盤。
很單調的生活,有種公式化的無聊規律。
在聊天室裡的時候,遇到一個男人。和我一樣的男人:流川。
他開始稱呼我櫻木。
我們都是習慣黑夜的人。他說。
可是我必須在白天裡生活,沒有那麼幸運,可以和你一樣做DJ。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到咖啡冒出的熱氣,模糊了電腦螢屏上的字。
你的心底有黑色的角落,你活在陰暗中,像你生存的世界。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沈默很久。呵呵呵呵,我乾笑。
我們見面好麼?我想認識你。
為什麼?我問。有點無奈地聳肩。
因為,你是個有傷痕的男人。
見面的地方在一個我去過的酒吧。
我挑了一個靠窗的作為,紅色的長沙發靠在玻璃牆邊,可以看到不遠處的上野公園。我一個人叫了一杯咖啡,看著外面的天空,很藍很藍。點起MILD
SEVEN,天空的藍色裡,帶了點灰。
手機響了。是流川。
你進來吧,很容易就會認出我的。我對著窗外空曠的街道,這樣對他說。
等我,馬上就進來了。
我回頭的時候,和一個男人打了照面。黑色的棉布汗衫,淺藍色的牛仔褲,手機放在耳邊,朝我走來。我看見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我對著他淡漠地笑。他停在我面前,你好,櫻木,我是流川。他對著我說。我們兩個都還拿著手機。
他在我對面坐下,要一杯卡布奇諾。我們一起看窗外的風景。
窗外不時往來的人群,擁擠了原本不寬闊的路面。青灰色的水泥馬路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天空很藍,藍得不像話。而我們,坐在離天空最近的地方,眺望。
櫻木,我喜歡你。
我望定他,看他的眼睛。因為我們很相像?
也許是因為你瞭解到我不為人知,甚至是我也不知道的一面。他用勺子在咖啡裡攪拌幾下,咖啡的香氣飄了過來。你知道嗎?櫻木,我相信你是個隱藏了自己傷口的人。
隱藏傷口?我垂下眼睛,對著自己的咖啡,目光再次回到他臉上。不,沒有傷口,流川。
那麼這是什麼。他冷不防抓住我右手的手腕,翻轉朝上。
靠近手腕的地方,是一道小小的傷疤,有意無意地停留著一個記號。
他盯著那個傷痕,我盯著那個傷痕,氣氛很沈默。
輕歎。意外而已。我悻悻抽回自己的手。
他用一種很明顯的懷疑眼光試探。只是意外而已?
如果他連這個都看不出來,那麼他就真的是無知。這個藉口我連自己都騙不了。
我們用更多的時間喝咖啡,凝望天空。語言已經是多餘。
有很多東西無法忽略。一旦意識到它的存在,再多的逃避都沒有用,只有選擇面對,或者根本沒有選擇。
準備離開的時候,流川牽著我的手。我們走出酒吧,我跟著他,感覺到自己皮膚的冰冷,在他溫暖的手心裡融化。
我們沿著沒什麼人的長廊,慢慢散步。敞開式的環型廊,可以聽到相隔4樓以下傳上來的喧囂。
櫻木,我想溫暖你。他回過頭來,握住的手加重力氣。哪怕很短暫。他說。
眼睛有點痛,我用力地眨了一下。抿緊嘴唇,輕輕地搖頭。不,流川,不能。
為什麼?讓我填補你的傷口。他突然抱住了我,很用力很用力地抱著我,仿佛怕我逃跑一樣,又像是要將我嵌入他的身體裡。
我把頭靠在他的肩膀,耳鬢廝磨,有種依賴感,沉湎又恐懼的依賴感。
有一天,我會從這個城市消失,從你的世界裡消失。我告訴他,但更像是告訴自己。
流川終於沒有堅持,卻說:我等你,櫻木。
這個世界,等待是殘酷的刑罰。沒有人願意承諾。當我聽到那句話的時候,我差點以為自己會這樣愛上他。但是,終究沒有發生。
那一次見面之後,我們約定恢復到過去。對方的容貌在記憶中淡出,偶爾在聊天室裡遇見彼此,只用陌生而熟悉的態度。我和流川都心知肚明,有些事情一旦經歷真實,就回不到當初。只是這樣曖昧的事,我們卻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駐守。
或許將來,他會遇到另一個屬於他的人。
我依然留在自己的世界裡,獨守一份寂寞。選擇淡定,離開這個城市,那是種必要的過程。從有到無,或是從依附到脫離。我將就此漂泊,為錯過的那些人,那些事。
我用白色的布蒙上自己的眼睛
於是世界變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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