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源》

藏玉

〈9〉

 

坐靠於樹身的流川看了身旁那呈“大”字型睡姿的少年一眼。

略微大聲的鼾聲,紅髮少年胸前規律性的起伏,靜靜地和四周的夜行動物所發出的聲音溶為一體…

焰紅色的頭髮,足以媲美流川眼前那火光似的,看起來是那麼地熾熱,彷彿可以抵抗暗夜裡的低溫。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已經在這森林中繞了兩天,卻還是繞不出去。

一想起那時的情況,流川就很想一把掐死現在正睡在自己身旁的櫻木花道。

流川當初會問櫻木該往哪個方面走,是推想長年往在櫻花源的櫻木或許會知道該往哪走,而那時的櫻木也信心滿滿地道:「交給本天才吧!我知道該怎麼走!這種地方還不足以困住我櫻木花道咧!」

是啊!這麼一交給他,就全砸了!繞了半天不打緊,更慘的是竟然連回去原先地點的路都找不到了!流川自認真是瞎了眼才會相信櫻木的狂言。

老實說,流川現在非常地想睡,但,總不能倆人都一起睡著。

剛開始,是倆人一起說好都不准睡才公平,但,誰知,二個時辰都還不到,櫻木就馬上呼呼大睡,夢周公去了。

如今流川盯看著櫻木的睡顏。

俊美的臉蛋,映著晃動的紅光,就像流川那映著火光的眼瞳一樣顏色。

其實流川是可以叫醒櫻木的,但他卻沒有任何要喚醒櫻木的行動。

或許和當初沒叫醒在櫻樹下睡覺的櫻木時的理由是相同的吧!但卻也不完全是如此…彷彿又多了點什麼…

是多了什麼?

這是連流川自己也不太了解的事。

流川以樹枝稍微撥動了在火中燃燒的木柴,而發出了霹靂啪啦的聲音。本是在睡夢中的櫻木,眼簾輕啟,本是朦朦朧朧的視線也慢慢地回復了以往的清晰度。

「狐狸?」櫻木一坐起身,就看著身旁的流川問道:「我剛剛睡著了嗎?」

「……」流川不屑回答白痴問題。

「我應該是睡著了吧!」

「……」

「你為什麼不叫醒我?」

「不知道。」

「為什麼不知道?」

「……」

「喂!你說話呀!」

「……」

看著流川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櫻木心中無由來地升起了一絲愧疚,「我…我不知道狐狸你的體力會這麼差…」但這句話,聽起來很顯然地沒有一點愧欠之意。

「誰像某白痴一樣,每天精神好得像個瘋子,睡著就像一隻豬。」流川有意無意地瞟了櫻木一眼。

櫻木氣炸了,咬牙切齒地道:「你說誰像豬啊!」但本來是要伸去掐流川脖子的手,卻突然地在半空中僵住了。如果現在對流川所說的話做出反應不就等於承認自己是個白痴,是隻豬!櫻木突然間驚覺到。

「哼!」流川嘲諷似地笑了。

硬是把停在空中的手給收了回來,櫻木恨恨地瞪著流川,在心中咒罵他不下上百次。

見流川的眼皮像是有愈來愈往下掉的趨向,櫻木雖然對他先前所說的話感覺不悅,但,卻還是無法不擔心眼前這隻像是快要睡著的狐狸…

無法不擔心他…

「喂!狐狸…你…你想睡就睡啦!我已經睡飽了,可以換你睡了啦!」櫻木像是有些惱怒地道。對於自己無法不關心流川的念頭,他感到有些生氣。

聽櫻木這麼說,流川反道:「白痴果然睡得特別久!」

「死狐狸!你到底是睡不睡啊?」櫻木的語氣果然一瞬間就變得不是很好。

流川看著櫻木,語氣較為緩和地道:「好好守著火!」

「好啦!」櫻木有些煩躁地對背對著自己側臥的流川回答。

純黑的髮色,寬大的肩膀,衣服沿著身型而構成美麗的曲線。

這是櫻木第三次這麼仔細地觀察著流川的睡相,即使以往在櫻花源自己總是比他還要更早起,但卻從沒想過要再去看他一眼,只有在將流川救回櫻花源和那次…在櫻花樹下,流川睡於自己的身旁時…

其實流川的五官非常好看,白白的皮膚…是個好看的男人,和那個人是完全不一樣的…

是完全不一樣的…

流川的呼吸是非常細微的…彷彿就像快要沒有呼吸的聲音般,很平穩地睡著…

而這讓當時的櫻木有些緊張,因為,他聽不清楚流川的呼吸聲。他以為,流川就會這麼地睡下去…一直到沒有呼吸。

那時,櫻木很緊張。

到底在緊張什麼?

大概是為眼前這自己所討厭的狐狸而緊張吧!

但,或許…也不是那麼地討厭…

那時的櫻木為了讓自己確定流川是不是失去了呼吸,便一拳揍了下去。

「喂!狐狸…對不起…」櫻木對著流川的背影輕道。在平時,櫻木是絕對不會向流川低頭道歉的,因此,他的“對不起”這三個字也只有在流川睡著時才肯說出口的。

「…對不起什麼?」流川幽淡的嗓音突地傳出,足足讓櫻木的心跳漏了一拍。流川還未睡著!

「…很…很多啦!啊∼∼睡你的啦!」櫻木一想起流川聽見了自己的道歉,不禁紅了臉,有些像是要扯開話題似地喊叫著。

「是迷路的事,還是先睡著的事?」流川的聲音,像是無雜質的水晶,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透明感覺。

「都…都有啦!死狐狸!還不趕快睡著!」櫻木的臉更紅了。

「白痴!」流川閉著眼,唇畔卻有淺淺的弧度揚起…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