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著細雪,伴隨著頗強的風勢,一陣一陣捲起像繁密的棉絮般飛舞在空中,單調的一片雪白,沒有多餘的顏色,稱不上美景,颯颯風聲聽起來倒還挺刺耳的。這樣的天氣,所有人都將門窗緊閉,闔家圍著爐火取暖,享受著豐年的喜悅,只有花晴,將門開個小縫兒,將水靈的大眼湊著縫邊,楞楞地望著外面的銀白世界,像失了魂般。
花晴是個孤獨的男孩,村內同齡的孩子都不願和他接觸,大人視他為幽靈,並告誡他們的孩子不要和花晴玩耍。他有著一頭火紅的髮,對於這個位於深山,幾乎終年與雪為伍的小村落,這是個極為怪異且突兀的存在。
其實花晴是相當可愛的,當他用著美麗又有神的雙眼望著你的時候,像是會把人的魂都勾走,不由自主地想讓視線跟著他;花晴對人是相當溫柔的,即使大家都不把他一回事,他待人還是那般溫順有禮……
只是,花晴是個『狐子』。
『狐子』,村內的大人都這麼叫他。狐狸,村裡管牠們叫『雪狐』,對於村民來說是不祥之物。傳說中牠會偷取人的魂魄、吸取人的精氣,讓雪狐纏上身的人即使不死,也會終生像死了般睡著。這流傳了幾百年的傳說,像是村內的教條一樣,大家深信不移,所以看到雪狐,絕對會極盡所能地撲殺。
被稱為狐子的他雖不是狐,卻也不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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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快進來,別看了。」一絲細微的聲音從房子另一角出現,帶點沙啞。男孩一聽到,趕緊將門縫緊閉,拍拍沾在臉上的細雪,回到火爐邊坐下,那聲音的主人看著花晴被凍得紅通通的鼻頭,頗有慍色,花晴見狀吐了吐舌。
「楓,你會冷嗎?要不要我再加點柴火?」花晴賣乖似的動作著,名為『楓』的男人臉上剛硬的線條才漸漸柔和下來,兩人無語看著爐火好一會,突然楓一陣劇烈的咳嗽,他痛苦地彎著身,背脊不斷起伏著,花晴見狀趕緊跑到他身邊替他順順背。
像是很平常的事一樣,花晴沒有特別慌亂,只是不斷輕撫楓的背,直到他的咳嗽緩和下來。「你還好吧?還會難過嗎?」
楓搖搖頭,無力地牽動嘴角對花晴似笑非笑,「我想我快死了…」他表情淡然,花晴卻皺了眉頭,英挺的眉像兩把利劍般,看上去倒有幾分威嚴。
「你就是一直說自己會死,病才不見起色。我才不准你死,你說過會一直陪我的!」
「……對不起,花晴。」楓摸摸花晴的頭安撫他的情緒,花晴也笑了,花晴不敢想像失去這個「室友」,他小小的腦袋裝不下太多的事,對於現在的他,楓是唯一且是最重要的。
「但是…我們總有一天會分開的對吧?」花晴側頭想了一下,才勉為其難地點了頭,比一般孩子成熟的他是懂生老病死這回事的,楓比他大很多,照理是會比他早離開這世間很多年。「所以,到了那時,我不准你太傷心,只要為我掉一次眼淚足夠……」
「可以了啦∼∼我不喜歡聽你這麼說……楓最討厭了!」看來花晴真的不高興了,他靈動的大眼閃爍著些許水光。
「好,我不說了。」楓最怕這孩子使性子,他總會忍不住都順著他,「…你剛才在外面看什麼?」
「我在看雪啊!因為我喜歡雪嘛∼∼」他停下想了想,像在找其他更好的理由,「還有啊…因為楓說自己是從雪中來的,我很喜歡楓,所以我也喜歡雪,我是因為喜歡楓才喜歡雪……」顛三倒四的童言童語不容易了解,但它總是最真實。
「是嗎……因為楓是從雪中來的,所以花晴喜歡雪……」楓一字一句地重複著花晴的話,若有所思,半晌他雙眼微閉,放鬆總是緊繃著的臉部肌肉,並把花晴擁入懷中,花晴很高興似地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感受楓的體溫。
「小傢伙,你想聽個故事嗎…?」
花晴起先楞了一下,隨即很高興地點頭,因為楓從來不肯跟他說故事的,無論他怎麼拜託,對方總認為很無聊。他們維持著相同的姿勢,楓深呼吸了一口,眼光飄向屋牆外的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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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子夜,就像今日的天氣,伴隨著半大不小的風勢,有隻雪狐正獨自站在山腰的一片松林內,仔細聆聽山腳下、牠的『領土』內所發出的聲音。把這個村莊當作領土是理所當然的,牠有牠的子民,村民視牠們為死神,且對雪狐既懼又恨……雖然牠的子民偶而會死在村民的耙子下,但對於這些愚蠢的人類,牠始終都不把他們當一回事。
那一晚,牠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似乎被人類稱為『喜事』,因為每當發生了,村子裡的人總會相互道賀,歡笑,甚至在街上大呼小叫到讓每個人都知道。
而這次終於耐不住好奇,牠朝向山下一戶人家前進……
門窗緊閉著,只聽到一聲聲淒厲的女聲,發出了像是痛苦的叫喊,還有呢,一個聽起來很焦急的男聲?那聲音可能聽過一次就不會再忘掉吧?有著獨特的聲線,不粗不細,不高不低,但很有感情……是的,那種謂之『感情』的東西,在那聲裡輕而易舉找到了。
他說:「晴子,加油!再忍耐一下就好了!」看不到景像,但光聽聲音就開始在腦中描繪他的樣子,這好像是牠生平第一次做的『無聊事』吧?!女人的叫聲在不久後漸趨平緩,取而代之的像是貓叫一般的怪聲,難聽極了!但充滿生命力。
到這裡,房屋裡面開始吵雜起來,牠討厭噪音,於是牠離開了。這是牠和那屋子的首次接觸,牠開始對那屋子和裡頭的人產生好奇……等下次再去,想可以看到他們的面貌吧?雖然對牠來說他們長得都差不多。
那夜以後,雪狐好像不曾間斷過想著那個聲音的主人了,自己心中倒也挺納悶,對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人類啊!而自己……有著幾百年修行的狐王,奪取那人的性命喘口氣都不用,但為什麼會把他掛在心上呢?不可能的!他是一隻雪狐王啊∼∼太荒謬了!
可是啊……對於那個從未見過面的男人,牠依舊耿耿於懷,好像不再見到他會對不起自己一樣,很怪異,真的很怪異!心思開始不受控制了?!想他想到頭會痛、心會痛……
雪狐打算一探究竟……但能以這樣子去見他嗎?那人看到狐狸想必和一般人一樣,拿著鋤頭或耙子等著牠吧?想到這裡…心悸了一下。
於是,既尊貴又苦惱的雪狐王用了最『禁忌』,足以毀滅牠幾百年來修行的方式--幻化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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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內,黑暗而沉寂,雪狐確定裡頭沒人後,大方地開門走進去,有種木柴燃燒後獨特的香味襲鼻而來,但屋內很冷,周圍靜得像是要把空氣也凝結起來。
雪狐有點恍惚地站在爐灶邊,這感覺怎麼和上次在腦中描繪的差那麼多…...?就在牠確信走錯間準備轉身而出時…
「你是誰?」這聲音冷的像冰,但牠輕易就認出那是一直要找的人;牠不轉頭,只是費心思考要怎麼回答。
「你不知道隨便進別人家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嗎?」背後又傳出那嬰孩的哭聲了,想是他感受到父親不友善的氣味吧……雪狐又心悸了一下,這男人的話對牠有一種魔力。
「他…叫什麼名字?」沒頭沒腦地,雪狐只想到這句話,就脫口而出,同時轉身面對那男人。這是首次看到那男人的樣貌,這光是聲音就夠讓他朝也思暮也想的男人,有著一張粗獷卻不失溫柔的臉,線條分明的五官清楚得像是雕刻出來的一樣,同時,最引他注意的是一頭紅色的髮,如狂妄的火焰,看得久了會有些目眩…
「你懷中的孩子…叫什麼名?」
「他?他…叫『花晴』,本來他有另外的名字的,但他的母親死了……」那男人眼簾低垂,只是撫著花晴的嫩頰。「所以…他叫花晴…」
那女人死了……?牠內心有種解脫感,但一隻狐狸不了解這樣的情緒為何由。
「這孩子有像晴子一樣的大眼睛,很美……」雪狐走近他,想看清他懷裡的花晴,但被男人機警的視光給震懾住腳步。「你到底是誰?來這幹嘛?」
「……我是個旅人,走累了想討點水喝。」雪狐不知哪來的靈感,想到了這樣的理由,「我覺得你懷中的…花晴……像隻醜猴子……」這不善掩飾的雪狐說出自己最真的感覺,十分不禮貌的一句話;但那男人愣了半晌,先是皺了眉頭,再看看懷裡的小孩,然後…笑了!而且,用著最燦爛笑容回報這句令人噴飯的『獨到見解』,或許他找到了一個和自己一樣不愛粉飾的同伴吧?!
「哈哈∼∼你這人真是有趣!!」(雪狐滿頭霧水…)「好吧!你就在這休息一下吧!喔?花晴好像也很高興呢…」花晴在爸爸的懷中不安分地手舞足蹈著,一雙小粉拳不停揮動,還發出了嗚嗚啊啊的笑聲。
不知是這叫櫻木花道的男人太好客,還是雪狐的運氣太好,牠就這麼莫名其妙地『侵入』到人類家內。
在這期間,雪狐又撒了不少謊,包括編個假名字叫『楓』、捏造自己的年齡與故鄉,還有牠身體很差,可能沒法做粗重活…等(牠壓根沒想到自己的想像力那麼豐富!),總之,櫻木花道讓這個客人借住到冬天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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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開始加入這對父子的生活了,家裡少了一個會做家事的女人做什麼都不方便,一人一狐對煮飯洗衣抹地這些事沒有一件事在行,更麻煩的是要給小花晴吃什麼啊?!但或許是神明眷顧他們吧?雖然一切都從頭開始,從錯誤中習得經驗,失敗中記取教訓,倒也慢慢步上軌道。
這一天,難得不下雪,哄花晴睡著後,櫻木搬了張板凳走出斗室,一邊喝酒一邊看著夜空,他的表情有些惆惆悵悵的,一看就知道在想什麼,晴子曾經跟他說過:「你的臉皮薄得像絹一般,根本藏不住你的心思……」
「你很想她?」從櫻木出了房門後,便一直注意著他的楓做出了這樣的結論,看來牠也有點像個『人』了。楓的話讓櫻木轉過了頭,他對著楓輕笑了笑,順便讓出了一些空間,示意對方來坐在自己身邊。
「晴子想必在天上看著我吧…她是個好女人……」櫻木的目光又重新飄向天際。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多注意一點她的身體狀況,她就不會那麼快離開我了…」
「你的錯?」難道是你殺了她?
「嗯,她的身體本來就不好,生了花晴後更是虛弱,但這些我完全沒注意到,只是沉浸在喜悅之中……等到她染上風寒,咳到掏心掏肺時,已經來不及了!都是我不好!」櫻木的臉愈脹愈紅,他將手指插入髮中,深深地懊惱著自責著。「她根本還沒有好好抱過花晴,花晴也沒有真正體會到母親的溫暖……」
「你……很愛她吧?」狐狸只知道『愛』這種無形無體的東西是人類的一種情感,但牠不知道那是什麼,只發現,當這麼問櫻木時,牠內心怪異地抽動著。
「愛…?或許…可能吧?我不太曉得……晴子是我的遠親,我們的婚約在很久以前就定下了,我不知道怎樣才算愛,只知道…我必須對她好,因為她是我的妻子……」
狐狸好像有點了解了,人類,不一定會因為喜歡對方才在一起,有時只是為了繼續生活、為了繁殖下一代,就像牠們狐狸一樣……但為什麼自己會想接近這個人類呢?他仍找不到一個答案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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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冬季好像過得特別快,當下雪的時間愈來愈短,空氣愈來愈暖時,人們也像萬物一樣漸漸喚醒體內的細胞。
「楓!!花晴哭了啦∼∼你去哄哄他好不好?!」櫻木一個人在廚房裡忙東忙西的,面對孩子的哭鬧根本分身乏術。櫻木的動作看起來很俐落,跟幾個月前的慌亂真是天壤之別。他已經當個稱職的家庭煮夫三個月了,自從上次楓堅決要自己下廚,然後把屋頂給燒個洞以後,櫻木再也不讓楓進廚房一步……
過了半晌,花晴的哭聲果然漸漸緩和下來,櫻木滿意地笑了笑;現在反而覺得楓還比較像花晴的爸,餵花晴吃稀飯、替花晴換尿布與洗澡、哄花晴睡覺這些事,幾乎都是楓在做。失去晴子的痛好像已慢慢平復,現在的他竟然轉而珍惜起這位『客人』了。雖然感覺有些對不起晴子,可是……這真的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好了!吃飯囉∼∼」櫻木解決了廚房的事,請這對大小太爺出來用餐,來到臥房只看到楓睡在花晴身邊,花晴看著爸爸並發出叫聲。「花晴怎麼啦∼∼」櫻木把孩子抱起來後,看著仍舊躺在地上的楓,似乎睡得很熟。
「為什麼可以有那麼漂亮的男人?美到不像真的……」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在說給花晴聽。突然,櫻木有種奇怪的衝動,他想『再近一點』看著楓。「嗯……花晴,你以後不可以跟楓說喔∼∼」他慢慢伏下身,一點一點接近他的臉,這種距離看他,只覺得他的皮膚好得不像話,像是會發出光般,還有那油亮紅潤的雙唇,似乎把櫻木的理智給吃掉了,「只有一下下,應該不會被他發現吧??」他終於克制不住將唇印在楓的唇上。
原本應該是很甜美的吧?但是……
櫻木只感覺到一股高熱傳到自己嘴上,熱到十分不正常,燙得他趕緊起身,納悶地摸摸楓的臉與手,也是同樣的溫度……楓生病了?!他突然覺得有股寒意,晴子那時病重、消瘦的模樣又重現腦際,櫻木的心開始抽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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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了?全身都在痛…身體好熱…像是連骨頭都要融化掉了……發生了什麼事?我記得…哄花晴……然後想睡……莫名地想睡……後來…?】雪狐猛一睜開眼睛,然後用力地喘了幾口氣,才覺得身體的痛楚和緩了些。
「楓,你還好吧?!」雪狐將頭吃力地轉向右方,觸目所及是櫻木急切的目光,他的眼睛下面還浮現了淡淡的黑影,想必有一陣子沒好好休息了。全身的血液像是快沸騰了,很想裝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但這樣的痛是牠一輩子都沒經歷過的,但怎可能莫名其妙就生病?
莫非…是因為『禁忌』?因為牠動用了禁忌的力量,所以現在要承擔後果?雪狐感到十分害怕…牠知道自己的修行還不夠,很有可能就這樣死掉或變回原形,但牠怕的不是死,而是他還沒有弄清楚這男人,還沒有找到此行的最後目的,還沒有探求夠這對父子的一切……雖然很痛苦,但他還是勉強牽動嘴角去面對櫻木。
「你不要跟我笑啦!!你在發高燒耶……」
「…你在擔心我嗎?」我已經告訴你我沒事了吧?為什麼你還……
「廢…廢話!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很難過,所以…我是想說…如果你相信我,就不要跟我強顏歡笑,我要你告訴我哪裡不舒服,這樣我才能真正為你做些事啊!!我已經擔心害怕好多天了……」櫻木輕輕撫著楓的額頭,只是個關心的舉動,卻讓這隻狐狸差點沒暈過去。
「人類……為什麼……沒有目的……對人好……?不懂……」
「因為那個人對自己很重要的緣故……別問,快睡……」在剩下的意識裡這句話不斷回響著,有著櫻木花道十分獨特的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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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風雪開始加大了,天也黑的特別快。奇怪,都已經春天了呀!櫻木坐在村長家,和村裡其他壯丁圍著爐火一起開會,最近幾天天象怪異,明明回暖的氣溫又再度下降,而且…好像有人說看到雪狐的蹤影,甚至成群結隊地出現在田中,大家都說是雪狐在作怪。
村長一個人講的口沫橫飛,其下壯丁們無不聲聲附和,只有櫻木一個人低頭沉思著,他掛念家中的一大一小,尤其是那大的還臥病在床。上次為什麼會對他說出那樣的話?『因為那個人對自己很重要……』他該笑自己自作多情,還是腦袋有問題?對方是個男人吧……
但是啊……看到他笑就心花怒放,看到他板著張臉就怕他生氣,看他病了比天塌下來還焦急,這些心緒難道假的了?無論如何,櫻木現在只想等楓好起來,和他一起探究答案,否則,不會讓他走……
冗長而無趣的會議結束,做出什麼結論櫻木用膝蓋想也知道,現在只想趕快衝回家。大家出了村長家門,明顯感到強大的風勢,人人都拉起衣領,並咒罵這樣的怪天氣,讓農耕的日子變短了。
「等等!!你們大家看!!」一個男人指向遠方山坡處,似乎有一群灰色的物體在移動著,數量相當龐大,「是…雪狐?!」看到那麼大一群狐狸,對於村民來說,像是大難臨頭一般。
「他們下山是準備襲擊村莊嗎?大家不要掉以輕心!!」村長在前頭發號施令。為什麼雪狐會下山??以往他們只是在山區活動而已,如今像是傾巢而出,再加上怪異的天象,似乎真的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大家靜靜看著雪狐們的舉動,在這時,雪狐的動作似乎停了下來,不再前進,而有一個高挑的身影,一步一步慢慢走向牠們……看著那熟悉的背影,讓櫻木倒抽了一口氣,是楓!
「櫻木君,那…那那那不是你家的客人嗎?他怎麼會…?」村長問,而櫻木連話都沒聽完就往楓的方向跑去。
「楓,遠離那群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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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來這幹嘛?快離開!」楓的聲音聽起來相當沙啞,他的身體激烈地喘息著。「不要打擾我的生活……走!!」狐狸們像是在聆聽主人的話一樣乖巧,但絲毫沒有離去的跡象。
「楓,這是怎麼回事?」櫻木似乎可以猜出什麼了。
「櫻木君!怎麼了?!」男人們拿著武器,紛紛跑來『支援』。
「你們通通都退開!!」楓轉身大吼,隨即體力不支而跪倒,櫻木趕緊扶著他,他的身體還是那麼燙。「不要來攪局……別…傷害牠們……咳咳!」
「你為什麼要護著狐狸?他會為我們帶來大災難!!」
「總之…別傷害牠們,我叫牠們走……」櫻木緊緊抱住楓想阻止他繼續說話,他的身體已經沒有辦法再支撐下去了,但楓知道牠有義務要保護雪狐的安全。
「嗚哇∼∼你們看!!這男人有尾巴!!」一個年輕男子大叫,並指著楓那條毛茸茸,想不去注意都很難的狐狸尾巴,全場的人包括楓在內都嚇了一大跳。
【大概沒辦法逃了吧?與其要在櫻木面前現出原形,我寧可現在就死掉……只可惜我什麼都沒有告訴他,我好像明白人類的感情了,那個既複雜又怪異的東西…】楓對著沉默不語,只是對盯著自己瞧的櫻木笑了笑,希望他能結束自己的生命,至少死在喜歡的人的手裡是幸福的……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推開櫻木,然後虛弱地倒在雪地上。
「這傢伙是狐狸化身啊!我們打死牠!!」一群壯丁衝上前去,高舉手上的武器準備攻擊楓,而倒在地上的狐狸只是靜靜地等待死亡……
但那是種怪異的感覺,死亡是如此溫暖嗎?像是有人抱著自己一樣……?楓用力地睜開眼,只看到花道的面孔,如以往般對自己溫柔地笑著。
「櫻木…花道?」
「開玩笑…你…是我的客人啊……要打死你……也…也得先問過我吧……」他的嘴角滲出血液,周圍的雪地也融了,被染成一片紅色……「對不起…楓……我想保護你……我…好像愛上你了……」
「櫻木花道…?不要……」櫻木躺在楓的身上,怎麼叫喚也不曾再動過。
這是使用『禁忌』的報應吧?讓牠了解到奇妙的人的世界,也讓牠傷透了心…但櫻木沒有錯的,不是嗎?為什麼連他也一併受懲罰……雪狐真的不懂……
櫻木的血,流到楓身上,他感覺自己有力氣了…狐狸尾巴也消失掉……他坐起身,看著那堆啞口無言的男人們,沒有說話的他只是看著他們,然後抱起櫻木,往山林最頂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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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狐告誡牠的子民,千萬別學牠…因為一接觸到人類,必定會滿身傷痕……像我一樣。」楓把這個故事說完了,他的視線又重新回到屋內,看著懷中的小花晴,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睡著了。
「這樣也好……你不會恨我害死你的父親……」楓輕輕地在熟睡的孩子身上蓋上被子,並溫柔地抱著他。
隔天早上花晴醒來,看不到楓的蹤影。體弱多病的楓不可能亂跑的,而且他一向很討厭外面的人……花晴不知道怎麼辦,只依稀記起昨夜的怪夢,楓抱著一個男人走向深山……
出了家門,毫無頭緒的他憑著印象往山坡上走,好不容易爬上山頂,他看到了一顆開滿紅花的樹,被群松包圍佇立在那兒,看起還就像自己的紅髮一樣突兀!他想起楓說過的一句話:「若你看到和松樹長的不一樣的樹,開著像血一樣的花,那叫做『櫻花樹』……」
「櫻花樹?就是這個啊?」花晴走向那顆櫻樹,楞楞地望著它放肆的美,然後,他在樹腳邊,發現了一隻毛色殷紅,已然斷氣多時的美麗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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