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杀》

昝卉

〈15〉

 

  “道回来了吗?”人才进大厅,流川便迫不及待地询问。
  “刚刚他有打电话回来,应该快到了。”被询问的佣人回应。
  “嗯--”流川的唇角不觉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三井──?!”紧跟在流川身后进门的晴子,不期然地开口。
  敛起笑意,随着晴子的声音回首,流川这才发现惬意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三井,他出忽意料地往三井所在的位置前进,隔着沙发,流川在他身后站定,双手自然地支抵着沙发椅背,微倾身子,将冰冷的唇附在三井耳后,轻道,“没想到你还能活着离开医院──真是〝庆幸″啊……”
  “你……”
  三井气愤地欲起身,却被流川自身后硬是给压制回原位。泛着淡淡地、〝无害″地笑意,依旧在他耳际,以着只有三井听得见的音量,道,“半个月不见,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毒──也解了吧?”
  三井心中警铃大作,力持镇定,“你想怎样?”
  流川双手不期然地在三井僵直的双肩轻柔地揉捏、按摩着──继续道,“怎么不在家里静养就好──?是嫌这个家的医疗设备简陋吗──?你不在家的这段期间,道可是时时挂记着──”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些。“你呢──”
  “你到底想怎样?!”三井再也按耐不住地大吼。
  手上的动作不停,仍是一派悠闲,“别气──大伤初愈的人可得小心身子呀。万一要是气坏了身子,道可是会──”现下,三井的肩膀不瘀伤也难。“怪我的──”
  三井铁青着脸,盯视电视萤幕,“你到底想怎样?”
  流川重新将手搁置于沙发椅背上,“我想怎样,你会不知道吗?敢碰我的道……”透过大厅那一大片落地窗,流川可以清楚看见庭院中,那一抹他悬念了一整天的红色身影──他修罗似的冰冷面容,自然地转柔──“下回你可没这么好运了……”
  匆匆说完,人便急急忙忙地跑至大厅门口准备迎接爱人──

  “道。”站在大厅门口,凝望前方专注与水户交谈,始终不曾发现自己存在的爱人,流川略显不悦地出声叫唤。
  流川这声叫唤成功地引起樱木的注意,紧蹙的双眉自然地舒展开来──他在流川跟前站定,漾开愉悦的笑容,一双灵动的美丽眸子,如流川所愿地只映着这名霸主的影子,“回来很久了吗?”
  满意地抚触挚爱的面容,“刚到。”稍稍移开视线,瞪视一旁的水户,“刚刚你和水户在聊些什么?脸色怎么那么凝重?”
  “工作上的事。你别问。”泛着淡淡的笑意,回答。断然拒绝他的探询。
  流川也果真听话地不再多加追问,仅道,“很危险吗?”
  “不会。”樱木随性地回应,挽着他的手就要进屋──
  “道!”流川一个劲儿地反捉住樱木的手臂,“不要骗我!道!”紧锁住爱人平静、不见一丝波澜的褐色瞳眸──“很危险──是不是?”
  望进那对原本神秘、澄冷如初冬子夜,如今却盈满忧心与恐惧的漆黑凝眸──透过眼前人儿指尖传来的温度──樱木一颗早已残破不堪的心,再度暗自抽痛着……他如此小心翼翼,为何总还是伤了他誓要守护的人?
  樱木不觉探出手,将其一双纤细柔荑纳入自己丰厚的大掌中,缓缓摩擦着──“──没有。一点危险性也没有……你呀──就爱胡思乱想,把自己弄得紧张兮兮的──”
  “说谎。”打死他都不相信!当一个杀手,怎么可能一点危险性也没有?!
  直视多疑的情人。笑得再真诚不过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漾开同样温柔的笑靥,无言地环上对方的颈项──腻上他再熟悉不过,却又满口谎言的诱人唇瓣……细细缱绻……
  “水户──”将头靠抵着爱人结实的肩膀,才经过一番〝厮杀″的火热之唇,依附着那满是〝流川枫专属标记″的完美领域,轻道,“你和道刚刚谈的那个工作,危险吗?”
  水户以目光征询樱木的意见──“这……”
  专心地在他的专属领域吸吮着,未曾注视一旁的水户洋平──“别看着道──老实回答我──”
  水户洋平暗惊!好一个流川枫啊!
  “枫!”
  不理会樱木的抗议,流川再道,“回答我。水户。”
  “嗯──有一点──”但愿这个回答能让少主满意。
  审视着自己的〝新作″,流川慵懒的双眸,危险地眯成一条缝──“有一点──?”
  “这……”水户困难地吞咽口水──流川虽不曾注视自己,水户却仍可以清楚感觉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怒气。“这个任务对其他人而言,确实非常危险;若换成樱木的话──有一点。”深知瞒不过,他也只能老实说了。
  “嗯──”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流川稍与樱木分开些许距离──泛开教人为之心醉的甜蜜笑容,凝视不甚愉悦的爱人──不容抗驳地开口,“我不准你出这个任务。”
  “可是少爷──”注视聆听完流川的命令后,始终沈默不语的樱木,水户不得不代樱木开口,“老大他指名要樱木……”
  流川不悦地敛眉,“这件事我会跟我父亲谈。总之──”轻啄爱人仍有些红肿的唇瓣,“我就是不准你出这个任务。”
  重新执起流川的手。“我们进去吧。”这件事就由流川父子自己去谈吧。虽然结果早已可而想见──为了这件事,只怕今后他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今天在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或者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
  流川暗自抿唇,加重手握的力道,“没有。”
  樱木第一千零一次地在心底重叹一口气──多年来他每天总会问一次,明知结果总是如此,他仍不曾放弃。他相信,终有一天枫的回答会有所不同──这是他心底的乞盼啊!
  “枫──多跟外面的人接触、顺便也多认识一些朋友好吗?”
  同样的,这句话他已说了不下百遍,得到的回答也总是千篇一律!果不其然──
  “不好。”
  “枫……晴子──?!”樱木尚未来得及出口的忧心,在乍见大厅中的赤木晴子时,自然地转为愉悦地惊奇。“好久不见。”虽同在一个屋檐下,但自那件事之后他便再也不曾见过她。“我还以为你在躲我呢。”虽是句玩笑话,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晴子不觉瞠大一双猫儿似的水亮瞳眸,低应,“没有的事──”有些儿心虚──躲着樱木,因为她怕了──!怕会管不住自己的心、怕若再继续下去,自己会在美丽的火焰之中沈沦……更怕──再次成为流川枫报复的目标……流川枫说得没错!深陷火焰的中心,却什么也不做,的确容易教人疯狂──!有那么几次,自己几乎无法压抑心中那股强烈的思念,冲动地跑到樱木的房门外,想要对他倾诉自己的爱恋……而所有的一切也都只是〝几乎″而已──从樱木房内传出的另一个人的声音,总能成功地瞬间将她自疯狂的边缘拉回现实!极度的恐惧总能轻易战胜无知的疯狂啊!
  “那就好──”他终于安心了,“我还以为你讨厌我了呢──”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冲动地脱口而出,却也在同一时间接收到流川杀人的目光──心底不觉泛起一股寒意──“我……”
  “怎么了?”
  “道──!”
  樱木欲探出手关心,却被另一只独占欲强烈的大手给纳入其中。
  他无言地注视手的主人──
  “不要──”委屈地紧咬唇瓣,清澈的双眸尽是哀伤,“不要……”
  无需任何的言语,樱木自是了然于心。轻抚对方阴郁的美丽面容──“我们上去吧?”
  樱木这话果然成功地唤回他的笑容──无暇的面容贴着抚触的大手,温顺地摩挲着──“嗯──”

  “樱木。”
  两人才转身,熟悉的声音即自两人身后传来──
  流川瞬间敛眉,四周的气压也在瞬息之间降到最低点……
  “三井?”
  “三井!”
  大厅中的一男一女几乎是异口同声。不同于两人的语气,一则是因为久违的讶异,一则是发自心底的惊恐──
  樱木自然地朝声音的来源──三井靠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忧心的视线不断在他身上梭巡,“你的伤好一点了吗?”
  “伤,差不多都好了──”三井不是没看见晴子对自己的暗示,清楚晴子在为自己担心,却仅是回以淡淡一笑,继续以一双带笑的眼眸注视樱木,“听〝少爷″说,你一直都很关心我的伤──”
  说话的同时,三井几乎可以感觉到流川身上所散发出的肃杀之气!!
  “三井……”现下晴子连声音都在抖了──
  斜睨三井,水户不免低喃,“愚蠢。”满是不屑──未经思考,竟还敢在老虎嘴上拔毛?!找死!
  “毕竟你的伤是因我而起──”话中有着些许难掩的哀伤──若不是他……
  “道……”收起怒意,心疼地抚触身旁人儿自责的面容,“不是你的错。不是──”全是那个人的错!他定要那个人付出代价!──惨痛的代价!
  “是啊──樱木,”三井挑衅地注视前方暗自咬牙的流川,“少爷说的对,这不是你的错。你就别再自责了──我会心疼的……”
  说着,一只不怕死的豺狼之爪当着猛虎的面,就要碰触对方的专属领域──
  孰可忍,孰不可忍!他当真以为在道面前,他不敢对他怎样吗?该死!
  逼得猛虎出闸!流川迅速将他探出的手在半空中拦截,不经思索地,火爆之拳即将落下──
  “枫!”
  不需动手,仅出个声音,便轻易地教狂猛的野兽止了动作。
  “道──?”死命捉着三井的手,抗议。
  “放手。”他淡淡地开口。
  “不要──”他非打得三井再度住院不可!
  “枫──”樱木不怒反笑,凝望死心眼的流川,极其温柔地道,“我想抱你──”
  流川既惊又喜地瞠大一双美目,一颗心不听话地狂跳着──“道……?!”
  “过来──”他再次重申,脸上的笑容不曾消失,“你一直捉着三井,我没办法抱你──”
  流川立即听话地甩开三井,受宠若惊地步向头一次对自己说出,如此接近爱语的话来的爱人──
  “……道……”缓缓──缓缓地,将他的爱拥入怀中,紧紧──紧紧地……“道……我的道……”不放手──绝不放手……
  虽然这句话离他真正想听的那句话还很远,但──够了──现在他只要有道这句话就够了!现在有了道这句话,他便又有勇气继续等下去!等着他交心──等着他说爱──自己可以如此奢求吗……?可以吗……?
  轻柔地回搂怀中善感的人儿,“别哭。枫──”
  在樱木颈项间摇头,“我没哭──没哭──”
  无声地轻笑着,“好──你没哭──”即使自己的衣服早已湿了一大片──“三井,以前枫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代他向你道歉,你就别再和他斗气了──”这对三井并没好处。
  “道──”松开樱木,流川愤恨地瞪视三井,“你不需要道歉!那种人根本不值……”刹地,一记电光火石闪过脑海!直视爱人──“为了不让我出手打他,你才那么说的吧──?”
  “胡说!”樱木轻斥,脸上挂着最真诚的笑,“刚才我是真的想抱你。──就如同现在──”他自然地加紧抱搂的力道,说着。
  “道……”爱怜地覆上他眷恋的唇──也罢。明知真正的原因为何,他仍选择相信──相信他的道!即使他的道指说月亮为太阳,他也执意相信月亮便是太阳!盲目吗?是啊──他确实盲目!打从他们相遇开始,他这对乍似清明的双眸,除了眼前的人儿、眼前这一抹红,便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樱木──”不识相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看哪天你若不当杀手了,倒可以改行当〝驯兽师″──”望着眼前这一幕,三井嘲讽地开口,“再凶猛的豹子到了你面前,也只不过是只温驯的大猫罢了──”他是存心要惹怒流川呀!
  “三井──!!”流川一个劲儿地冲上前,声音全由齿缝迸出!
  “枫!”樱木及时挡在两人中间。
  “你也看见了,是他先惹我的!”直视爱人,流川不免气恼!
  “我知道──”樱木幽然叹着气,“你就忍一忍吧──”
  “我不……”
  “为了我──”哀伤地凝望怒火狂炽的流川,在流川全然拒绝前开口,“枫──为了我,你忍一忍好吗?”
  “可是他……”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呀!
  “枫──?”
  审视樱木良久──咬牙──“嗯。”
  “樱木,你没当〝驯兽师″实在太可惜了。”流川才刚点头,便又清楚传来三井的惋惜声。
  “你──!”
  樱木随即搂着他,无声地安抚──
  “三井,别和枫斗气。”明知这很困难,但他仍不厌其烦──“也请你想一想我曾经说过的话──”
  语毕,即挽着流川一同上楼。
  “你曾跟三井说过什么?”配合着樱木的步伐,流川狐疑。
  “没什么。”仍是一副樱木式的淡然。
  “道──”一定有事!
  “枫──我想听你今天在学校上课的情形。”步上二楼转角的阶梯,樱木自然地转移话题。
  “道──!”他不满地抗议!每次道有什么事情不想让他知道,便都会如此转移话题!
  他再道,“我想听。”
  无奈。他这辈子注定是要栽在他手里了──“嗯──今天早上第一堂课……”

  望着两人消失在转角处──不管樱木在想什么,如果他认为自己会轻易地受他摆布,那他就错了!他──三井寿可不是笨蛋!
  “如果你还想保住你这条命,就照樱木的话去做。”走到三井身旁,水户好心地提醒,“别做蠢事──”
  三井狐疑地注水户,“你知道樱木跟我说过什么吗?”
  他答得老实,“不知道。”虽然不知道樱木曾经跟三井谈过什么,但他相信樱木绝不会害三井!
  “那你还……”
  水户不予回答,仅道,“别跟流川作对。今天樱木可以保你一次、二次,但无法保你一辈子──”
  “别忘了,我可是流川和原的人。”三井意有所指地提醒──流川枫又如何?他可是有流川和原撑腰呢!
  水户的唇角无声地上扬──“怎么经过上次的教训你还学不乖?上次流川枫要杀你,是谁将你自鬼门关给救了回来?是流川和原?还是樱木?”三井的脸色瞬间惨白。“这世上唯一有能力阻止流川枫的人只有一个,而那个人绝不会是流川和原──”正因为流川和原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樱木的处境才……“总之──”水户深吸一口气,拒绝去想这恼人的问题,“别做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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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站在楼梯口,流川低声对着身旁的三井,道。
  “是吗?”三井全然不以为意。“是讨厌我接近樱木吗?”
  “我真的──很──讨厌你──”流川再道,眼中浮现见者寒心的阴狠──“非常──非常讨厌──你!”
  话声才落,始终背于身后的双手突然探出──使劲将三井用力往前一推……!
  “啊──”
  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三井就这么自二楼翻落至一楼大厅──
  “三井?!”
  “三井?!”
  “少爷?!”
  所有人因听见三井异常的惨叫声,而纷纷赶到大厅──映入大家眼帘的,便是莫名陈躺于地的三井,及站在楼梯口扬着冰冷笑意注视一切的流川枫……这副景象,即使不曾目睹方才事发的经过,却也是显而易见!
  “流川枫!!”瞧着眼前气息奄奄的三井,就连平时对流川百般容忍的樱木也不免怒喝!
  樱木这一声不带感情的怒吼,旋即教流川回神,“道──”
  他怕极地奔下楼,直觉地就要握住樱木的手──却被无情地甩开──
  “别碰我!”
  “道……”
  他不死心地再次探出手──
  “不要碰我!!”
  樱木毫不留情地甩开流川的手,上前探视三井──暗自松了口气──幸好,还有呼吸……
  “送三井去医院。”他当下道。
  樱木的话──谁听啊?!
  少爷要置三井于死地,谁敢救三井?这不是摆明了要与少爷为敌吗?纵使他们有十个胆子也不敢!!
  樱木愤怒地瞪视众人!“好──!你们不送是吧──?我送。”
  说着便要抱起地上早已昏迷的三井──不期地,在他碰触三井之前,即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给牢牢地圈住──手臂的主人缓缓开口──
  “送三井去医院。”
  少主的命令一出,一个个全涌上前,急忙送三井上医院──
  “放开我──”望着众人送三井上车,樱木冷冷地开口。
  “不要。”流川加重抱拥的力道,拒绝。
  “放开我──”樱木稍稍使劲挣扎。
  流川再加重力道。“不要。”
  “叫你放开,听见没有?!”樱木的声音不觉又冷了几分。
  “不放、不放、不放──”流川也开始使性子,“这辈子都不放──!”
  “放──开──!”樱木一个劲儿地自流川的铁臂中挣脱,起身。
  “道──?!”流川既惊又怕地凝望上方的樱木──长这么大,道第一次如此无情地挣脱自己的怀抱──!
  “从今天开始,除非三井原谅你,否则──这辈子休想我会再跟你说话。”背对流川,樱木绝然地开口。
  “不要──!!”道不再和他说话──!这会要了他的命的!“不要──道──!!”
  上前欲抓他的手,即被樱木三度无情地甩开──
  “还有──”仍是背对他,樱木又道,“在三井原谅你之前,你回自己房里睡,不准你踏进我房里半步。”
  “不──!!不──!”这样他真的会死的!!“道──!不要──我求你──我求你……求你……”急欲扳过爱人僵冷的身子,对方却仍不动如山──“看着我──道──看着我──!你不要不理我……”情急之前泪水就这么不争气地落下,“我求你──道──不要不理我……不要生我的气……我怕……我怕……道……我怕……”
  樱木深吸一口气,不理会流川声泪俱下的恳求,毅然地举步上楼──该是让枫反省的时候了。若他再这么姑息下去──今天枫会推三井下楼,以后枫是否也有可能拿刀杀人?!这是他最不愿见的!!
  流川枫不是流川和原!!说什么他也绝不会,让枫成为一个跟流川和原一样冷酷无情的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