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你,只是我心甘情愿》

刈堇

〈2〉──重逢

 

这是哪里?!

忍受着头像是要炸裂般的巨痛,樱木挣扎着起身微眯着双瞳打量着这个与昏迷前完全不一样的洞穴,他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前明明是被埋在雪里的,怎么会在这?难道他死了?

这似乎是个天然的洞穴,四周的岩石都没有打磨过的痕迹,大得可以容纳十个樱木都绰绰有余,加上身上盖着层极为轻盈但十分暖和的天蚕丝,这足以让樱木觉得自己还尚存人间,恰巧此时洞穴口背光走进个高挑的人影,一袭白衫随着来人的脚步微微扬起,但奇怪的是樱木对陌生人的警惕性却没有发作,似乎他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你醒了。”比洞外的落雪还冷上几分的嗓音让樱木彻底的清醒过来,但身体机能并没有完全恢复,只是稍微的动了下身子,就疼痛难耐,恨咬了牙龈才忍下了到嘴边的呻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在来人面前露出半分弱势。

“这是哪?”

一只冰冷的手支撑着他半倚在墙边,一股冰凉却十分舒服的寒意缓缓行遍了全身,痛楚仿佛忽然消失了一样,让樱木露出了轻松的笑意,而就在他笑开的下一秒钟,那只冰冷的手就离开了他的身体,顿时一种不知名的失落侵占了心灵的底部。

“喂,你还没有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不满的拒绝接过递到面前的药碗,樱木只是看进了那双漆黑的眼瞳之中,很冷,很静……他突然有种感觉──他很寂寞……

被那迷幻的金褐色吸取了心魂,一时之间,两个人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待流川回过神时,手中的荡药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绝尘崖。”

留下一碗冒着热气的荡药,流川瘦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洞穴口了。

绝尘崖……

恍惚间,樱木只是将目光定在了流川消失的方向,但手却不自觉的捧起了那碗在冰寒中冒着不可思议的热气的荡药,一口,一口地喝着……


可能是身体并没有完全复原的关系,樱木睡得很熟,平稳的呼吸在寂静的山崖上显得格外的清晰,而消失了许久的流川这才出现在洞穴里,如同三年前一样,静静的伫立在樱木的床边。

他……又见到他了。

已经许久没有再牵动过的嘴角微微的勾了一勾,但却溢满着无尽的哀伤,当这个男人出现在雾枫山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了,为了就心爱的妻子,他甚至连性命都不要了,那女孩可真的是幸福啊。

樱木花道……

咀嚼着重复的四个字,流川没有任何温度的手指缓缓的滑过了樱木袒露在外面的脸颊,三年,三年的时间只是让他变得更成熟了,也将他烙在他心底的印记又加深了几分。他该拿他怎么办,是许了他的心愿,还是……

也许是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冰冷,樱木嘟囔了几声不安的摩挲着枕边的天蚕丝,让流川的手倏地离开了原本停留的地方,但却阻止不了樱木的辗醒,“恩……”

混混沌沌的睁开了眼睛,樱木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恢复了少许的力气挣扎着起身,没想对上的竟是一双圆骨骨的黑眸,惊喜的神情顿时溢满了那双金褐色的眼眸,“狐狸!”

虽然不再是一身玄黑的毛色,但那双透着高傲和孤寂的眼瞳樱木却是十分熟悉的,那是陪着他一起长大的狐狸才会有的眼神,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见到他。

银色的狐狸轻巧的跃到樱木温暖的怀中,熟悉的嗅着樱木的味道,蹭了蹭他袒露的肌肤,沈沈的阖上了眼睛,陷入了睡梦之中。

樱木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的狐狸,嚼着心喜的笑容再次阖上了眼睑,看起来这只小狐狸还是没有变啊,总是逮到机会就窜到他怀里睡觉,“狐狸,你知道吗?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担心你,总觉得哪天你睡熟了变成了猎户的盘中餐都不知道,没想到在这里撞上你了,这次你可不能不告而别啊……”

呵……真好,狐狸又回来了……好睏啊,还是睡吧……




异于常人的恢复力,休息了一晚的樱木已经恢复得八九分了,懒懒的活动了下经骨,总觉得自己好像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

啊!狐狸!

“狐狸?狐狸,你到哪去了?”急急忙忙的将摆放在一旁的衣服套在身上,樱木匆匆的在洞穴里搜寻了一遍,随后便出去找那只本应该窝在他胸前的狐狸了。

这里怎么这么大啊?

心烦意乱的樱木顾不得欣赏绝尘崖雪后的美景,洪亮的嗓音回响在山崖上,“狐~~~~~~~~~~~~~狸~~~~~~~~~~~~~~~~~~”

不一会儿却愕然的停止了,只因为他看到了绝美的一幕,只见昨天见的白衣男子矗立在山崖顶端,一袭轻盈的白衫已经随风飞扬着,挣扎着似乎想挣脱束缚,零落的碎发微微及肩,因为风的缘故已经无法再遮掩那张绝色脱俗的面容,樱木发誓,不会再有人有如此的容貌胜过此人,也不会有人会有这么强烈的存在感,仿佛他就为这天地而生的一般。

一股莫名的郁闷顿时使得樱木呼吸困难了起来,他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心里胀胀的,难受得很,即使是面对着病重的晴子也未曾有过如此感受。

似乎感觉到身后呼吸的加重,男子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对着樱木,无痕无波的黑眸注视着樱木,如同注视着樱木身后的积雪一般,在他眼中,樱木没有找到自己的身影。

“你有没有看到一只银色的狐狸?”略微带些颤音,樱木僵硬的想打破突如其来的寂静,他总觉得自从见到他开始,一切都开始不对劲了。

没有回答樱木的问题,流川只是缓缓的移动着步伐,目无他物的擦过樱木的身边,在两人擦身而过的刹那,樱木扼住了流川的手,昨日的冰冷再次涌现了出来,“你这个死狐狸,是不是你把我的狐狸给藏起来了?”

无法忍受流川的忽视,樱木的怒气就像六月的暴风雨一样来得突然,冲天的怒气弥漫在干净的山崖上,让一切都染上了些许人气,但在暴风雨中心的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改变,“你是找天狐,还是找你的狐狸?”

漆黑冰冷的眼眸中终于第一次映上了樱木的红焰,但流川平平的嗓音将樱木扯回了现实,在他放松了手劲的下一刻,流川已经摆脱了樱木的挟制,缓缓的消失在山崖的另一头。

天狐……狐狸……狐狸……天狐……

撕裂般的疼痛让樱木扯着头发无法抑制的蹲了下来,他该想到的,出现在绝尘崖上的狐狸就是天狐,他想要找的天狐,普通的狐狸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不!

他的狐狸,那是他的狐狸啊,陪着他一起长大的狐狸!

浮现在樱木脑海中的狐影不知道何时转换成了流川的脸,仅仅是第二次见面,两个人的交流才两句话,但流川已经烙在了樱木心里,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心给遗忘了。

那是不同的感觉,晴子给他的是一种安全感,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在看到家的灯光是所浮现的那种感觉,很舒服,很温暖,所以……他以为……那就是爱情。

但现在,此刻的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心一直都没有交出去,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直到刚才两个人交会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遗落了。

很不可思议,很不能让人相信,仅仅是见了两次面,他怎么就将自己的心给交出去了呢,而且还是在对方没有任何回应的情况下,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明白一件事,自己的心烙上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金褐色的眼眸自晴子病重后第一次染上了温柔眷恋的笑意,柔柔的,淡淡的,却很美,很美……



“我说狐狸啊,你叫什么名字啊,总不能也让我叫你狐狸吧?恩?”

流川有些无法接受的瞟了一眼在不远处玩着积雪的大男孩,迎上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他有些恍神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记得,自己将他带回山洞,然后给他喝了碗汤药,接着以狐狸的姿态窝在他怀里睡了一晚,然后第二天看到他冲出来找狐狸,接着自己就走了。

但打那天后,一切都变了,变得超出了流川的想像,他并没有急着找天狐,只是每天无所事事的待在他附近,两个人并没有特意的交谈,只是随意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偶尔他的白痴症状还是会出现,而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冷静的流川,会因为他的一个挑衅而大打出手,而后就是挂着五彩的脸。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

“狐狸,你不会真的就叫狐狸吧?”凑到流川面前,樱木怀疑的盯着流川呆掉的脸庞,这个狐狸又在神游了,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本天才都没有那么多心烦事了,这只小狐狸怎么会有呢?

回过神来的流川被眼前兀然放大的樱木的脸给吓了一跳,反射动作的推了樱木一把,而樱木一个来不及反应重心失去了平衡,狠狠的摔到了雪地上,“臭狐狸,你又发什么狐狸疯啊,本天才可是好心叫醒你,你竟然敢推我?”

“有什么不敢的?”顺着樱木的话回了他一句,此时流川的黑眸中闪烁的才是真正的活着的光彩,而现在的流川也是樱木正想看到的。

“好啊,你,臭狐狸!”

“白痴!”

不一会儿,两个人又扭打在了一起,不知道何时飘洒下的雪花似乎也带上了隐隐的笑意,为这方天地添上了几分无尽的洁净。

………

“哼,本天才今天放你一马,下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白痴!……流川枫……”

“啊?”

“……白痴……”

“………………………………流川………………………………流川枫……………………………………………………蛮好听的嘛………………………………嘻嘻…………………………枫……………………………………………………”





“狐狸,你回来了~”

抱起出现在洞穴口的银狐,樱木笑嘻嘻坐到了床边,厚实的手掌理着银狐柔顺的毛皮,“呵呵呵……狐狸,你知道吗?我今天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流川枫,枫~~很好听的名字吧~~”

而舒服的窝在樱木双腿上的银狐只是懒懒的舔着自己的前肢,晶亮的黑瞳透着无奈,但若是仔细看,不难看出隐藏在无奈之下的温柔与宠溺,白痴~什么叫做“很好听的名字”,他怎么就不觉得了。

每天晚上银狐总会出现在洞穴口,窝在他怀里睡觉,而白天则丝毫不见踪影,无论他怎么找也找不到;而流川却正好相反,白天的他只是一袭白衫,浑身都是冷冰冰的,让他每一次看到这样的流川出现时总得压制住心底的冲动,想抱着他的冲动,但晚上流川却从来没有出现在洞穴中。

“狐狸,你知道他晚上都睡哪吗?天这么冷,不知道他睡不睡得着。”理着皮毛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显然理着的人并没有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白痴!我晚上都睡在一个白痴身边,暖得很。

“狐狸……你知道吗?我可能……可能喜欢上他了……我没有三心二意,只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对晴子的一直都是家人的感情……对他的,才是爱………………………………可是…………狐狸………………你真的是天狐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不是?……………………狐狸,我不想走,不想离开这,但晴子……她还在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狐狸,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救晴子,又不会伤害你…………狐狸……………………我……………………好痛……………………流川………………狐狸……………………枫……………………”

在背上的皮毛染上湿意的霎那,银狐的眼眸变得混沌了。

白痴,别哭了……

我会帮你的,帮你……

救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