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

〈9〉

——待续——

 

  近来湘北篮球队的队员们在练习前换衣服的空档、以及练习后打扫场地时,总交头接耳地谈论两个队长的‘八卦’。

  “嘿,你们不觉得队长他们跟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

  “是有点,可是说不上是哪里……”

  “啊,对了,上次不是有一次,樱木队长不见了没来练习,流川队长也突然跑出去的事情吗?好像是从那天之后开始的。”

  “那天之后就没那么常打架的样子。”

  “咦~是吗?我倒觉得并没少了打架,而是感觉不大一样了。”

  “有种……比较要好的‘错觉’?”

  “对对对,若说他们要好,那真的是错觉啦!哈哈哈!”

  “说到这……听说流川队长要去美国了耶!已经在安西教练的协助下都安排好了不是吗?这样说起来,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吧?”

  “嗯,说不定喔!因为樱木队长好像不去的样子嘛。”

  “因为要分开了所以关系才变得好些了吗?”

  “樱木队长真的不去?有点可惜啊,他们可是有黄金搭挡之名的耶。”

  “是啊,看队长他们两个在比赛时,这样合作无间地打球,是会感动的呢。”

  “我们以后就看不到了吧。而且流川队长走了,说不定樱木队长和其他三年级学长也会提前隐退,那么秋季赛和冬季赛……”

  …………

  而那边整理着球队记录资料的两位经理也正悄悄咬耳朵。

  “晴子学姊,你的流川学长……是不是要去美国啦?”

  “什、什么我的?舞你别乱说!不过流川君他是要去了没错……”

  “那晴子学姊岂不是要伤心难过了?这样吧,趁他出国前找他告白啊,不管结果如何,总算了却一桩心事了不是吗?否则你的心就要悬在那里很久了哟!流川学长去那边总也要好几年才回来吧。”

  “舞,这……不行的,我怎能告诉他……”

  “晴子学姊你要再不跟他说,一辈子也没机会的!”

  “这个我也知道啊……”

  “啊,幸好我的樱木学长他不去!真是太好了~~~”

  就这样,湘北篮球队的成员们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在这阳光闪耀的仲夏。

     ★  ★  ★  ★  ★  ★  ★  ★  ★

  近来众人所讨论着的主角们,此刻正在往流川家的路上。

  或许的确是如此──再怎么样看起来关系不佳、天生相克、又成天起冲突的两人,在决定了即将分离的命运后,多少也会感到不舍的吧。虽然这两个都是嘴比花岗岩还硬、永远爱在彼此面前逞强的家伙,到现在,态度也不知不觉地软化了……

  即使,樱木此刻还是有点难以相信自己竟坐在流川脚踏车的后座,在星空下任由流川载着他回家。

  “……重死了。”突然在车轮辘辘的转动声中,从前座传来熟悉的清澈嗓音。“有这么肥的猴子吗?”

  这还得了!‘唰’一声,脸顿时胀得通红。“你、你说什么!?你这死狐狸也不想想,之前你生病我是用什么方法载你这不省人事的狐狸去看医生又载你回家的!那时候我可比你现在辛苦得多!”越是这样没有表情、没有温度的话语只要出自流川口中,就越能激起樱木的怒气。

  “……我可是好心载你到我家吃晚饭的,你这大白痴还抱怨什么?”反驳回去的话语完全不需要打草稿,斗嘴仿佛像天生就该如此般的自然。

  “啊啊?你竟敢说这种话!这几天以来每天去狐狸窝说是吃晚饭,结果进去后却都什么东西都没有,还要本天才自己做菜来填饱狐狸和天才的肚子!这算什么待客之道啊?”越说越是气愤,浑没想到话里的矛盾。

  “哦……那你干嘛又一直要来?这不是白痴是什么……”在樱木看不见的地方,流川的唇角几乎扬起。星星在天空朝着回家的方向静静闪烁。

  “这…这个……本、本天才高兴,本天才喜欢把狐狸窝弄得脏乱一点,怎样?臭狐狸有意见吗?”笨拙狡辩着不是理由的理由。“对了,你家有佣人的吧?搞不好还有专属的厨师咧,干嘛不叫人弄顿香喷喷热腾腾的晚餐,这样不是轻松得多?”

  对呀,为什么……为什么呢?

  感觉得到樱木温热的气息就在自己身后,火红的发想必在微风里轻轻飘扬……想再多看这个人几眼,想让这个人再多留在自己身边一下,想……

  “因为我…想……”想吃你做的饭。

  想再吃几次,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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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流川未竟的言语似乎还淡淡飘在星空下,四周裹着的,是悠闲的脚踏车踩在温柔夜路上的宁静氛围。那是这两人之间罕有的和平安详的空气,沉谧到让人以为一切就将这样下去,不会再发生什么别的事。

  但它却发生了!

  突然出现的卡车隆隆声响像怪兽的怒吼一样猛然逼近他们,亮得刺眼的两道车头灯光直教他们睁不开眼!

  脚踏车行走着的是一大片住宅区之间的小路上,为什么会突兀地冲出这样一辆大卡车──

  樱木根本无暇去想这个问题,在电光石火间他明白地听见流川那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被听得那么清晰的声音:

  “跳!”

  该说是有心电感应吗?就像事先重覆练习过很多次似的,樱木那一向比脑筋动得快的身体像球一样弹了起来,天生绝佳的运动反应神经使得他落地、再往旁翻滚一圈后毫发无伤地站住;而身手一般灵活的流川也在同时以几乎相同的完美姿势,险险避开了那大卡车开山裂石的冲撞。

  只听得失去平衡的脚踏车在无情的车轮下被‘咯吱’一声,碾成碎片!

  “流……”

  退到一户人家围墙边的两人大气还没喘过一口,樱木唤着流川的话语就被几秒钟前才以惊人气势呼啸而过、而今又发狠朝他们的方向迅速倒车回来、似乎竟是恶意想将他们置于死地的大卡车给打断。

  将眼越过樱木肩头微微一瞥所以早了零点几秒发现这种景况的流川,再也维持不了平日淡漠的声音大吼道:“笨蛋!快跑呀!”一把扯住樱木的左手就闪身沿着那围墙墙角往右一拐。

  ‘吱────’尖锐的轮胎煞车声刺穿夏夜原本宁静的空气,流川一回头,就看到才在他们身后几公尺的地方正煞着那辆可以‘凶猛’来形容的卡车,刚好就是一秒钟前他们站着的位置。

  如果跑得慢一点的话会被压死吧?

  流川瞪大眼睛,甩甩头,想甩掉那没来由地在脑海中升起的,樱木那颗红头倒在一大片鲜红血泊中的不祥景象。

  就在此时,卡车却像逃跑似的催动引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来时的方向隐没在深深的夜色中。

  流川心中一凛,在卡车即将在视线里消失前盯住后面的车牌看了一眼。

  ──车牌是用布蒙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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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哈哈哈哈!我就说狐狸笨嘛!”从一看就知是有钱人住宅的流川家二楼窗户传出来的是樱木那一贯嚣张【又白痴】的笑声。

  与流川在房间地板上对坐着的樱木,一面替流川右手肘的擦伤上药包扎,一面以在数十分钟前有着九死一生经历的人不该有的愉快声调嘲笑流川、顺便吹嘘自己。

  “明明跟我用一样的方法跳下来,笨狐狸却弄伤了手和膝盖,哪像本天才一根毛都没掉【是、是毫发无伤吧 ^^b】呢?这就是天才与凡人的差别啊!哈哈哈~我果然是天才!”语气是得意极了。

  “……”流川狠狠瞪了樱木一眼,想气他的没神经却又气不起来;自己刚才竟还为他死掉的画面感到害怕,真是疯了!“……那是因为白痴的皮比较厚吧?”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有句话说笨蛋是不会感冒的,想必也不会受伤。”

  “啊?流川!你在说谁!?”正想抡起拳头,却惊觉自己竟是朝流川受伤的手臂用力掐下去时,樱木忙不迭地放开手。“呃……臭狐狸的手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被本天才捏烂的吧?”见流川的眉头微蹙,想道歉却只说得出这样乱七八糟的话。

  “你……”轻叹口气,任樱木继续包扎,“毫无警觉性和危机意识的大白痴。”

  手肘部分因为经常弯曲活动,所以伤处上的药并不易包扎固定,但不知为何【太常打架?】樱木很熟练而且几乎称得上是完美地将它收得俐落整齐。

  “喂,你是这样对好心帮你处理伤的本天才讲话的吗?真是没有教养的狐狸耶!”瞪着流川,比他更没教养数十倍地大呼小叫,“如果你是指刚刚那辆发疯卡车的事情,那我告诉你,我可是天才樱木花道耶!只有受大家欢迎、崇拜的份,怎么可能有人想开车撞我咧?就算它真的是冲过来要撞人、没成功又倒回来碾一次、还是失败就尽快逃走的话,那也绝不是针对我啦!我这个天才哪里需要警觉什么呢!哈哈哈哈哈~”

  叉着手,以招牌动作仰天笑了一阵之后,才突然察觉自己话中的疑点。“呃……这么说,难道……是你被人盯上了,流川?”狐疑地看向眼前的黑发男孩。

  “……”

  见流川没有回话的意思,樱木扯开大嗓门自顾自地说下去:“对了,一定是这样的!依天才之见,搞不好是你那一大堆讨厌的亲卫队,她们的男朋友实在是受不了长期的被忽略,愤而对你这罪魁祸首下手吧?再不然呢,就是有人对于你可以到美国去打篮球感到非常嫉妒和怨恨,想害你去不成啰?啊啊,也可能是你这高傲的狐狸在打球时得罪了什么别队的球员,而他老爸又刚好是黑道老大……”

  听着樱木越掰越夸张、比肥皂剧还要更肥皂的猜测,流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闭嘴,白痴。”

  “你、你叫我闭嘴!?”

  不理会樱木的咆哮,淡淡说下去:“第一,你也有亲卫队;第二,别人认为你要是想去美国的话也一样去得成;第三,你不管打球还是任何时候都比我更嚣张、更容易得罪人。”短短几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所以目前状况还不明确,应该去报警。”

  不知该怎么反驳,樱木悻悻然别过头。“你说得简单,就算去报警好了,他们已经很狡猾地把车牌遮住,那时候很暗也没看清楚车子的外型,再加上一开始车头灯的强光……笨狐狸你不会以为在这种没证据的情况下警方会理我们吧?”

  流川微讶道:“你有看到?”他指的是车牌被遮的事情。

  “哼哼~当然了,我可是天才哪!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没注意到?”

  (还好他还没有那么白痴没神经……那我在这边替他白操什么心啊?)

  白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你不可能不明白这事的危险和严重性吧,竟还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

  “咦~~~”樱木忽然带着充满兴味的眼神靠上来,直盯着流川:“我说,狐狸,你该不会在担心本天才吧?”

  “!”胸口像是被这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话不轻不重地一撞,心惊跳了一下。“……”强自把脸色冷下来,正待开口时,电话铃声偏巧响了起来。

  和樱木交换了一个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意思的眼神,流川起身接起电话。

  “喂,这里是流川家。是的,我是。”

  接着是一段并不长,但似乎把四周的空气都冻结住的沉默。

  “……你说什么?”从接起电话就一直注意着流川声音表情的樱木,发现他脸色变了。

  “……对不起,可以请你再说一次吗……”像是突然记起要注意礼貌,流川僵着脸努力挤出一句。

  “是吗……我知道了。谢谢……再见。”

  沉默地挂上电话,流川定定地站在那里盯着仍握住话筒的自己的手不想动。但他知道樱木在等他开口。

  转过身看着那头温暖的红发。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