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嫁》

西索

〈7〉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想我们英俊潇傻的樱木军师,既不杀人,也不放火,只不过有些近乡情怯。于是磨呀磨呀,(其实花花呀,我很拥护你磨洋工的,那我就可以不动脑筋地写上二、三千字的磨啊磨了。)直到了大婚的前一日,方才狠了狠心、跺了跺脚,撞了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归宁去也。

一切一如离开时那样,路还是那条路,树还是那棵树。

趴在那棵爷爷级的老樱树上许久,樱木就是没往院墙里跳。怎么呢?只因为去了一拨人,又来了一拨人,来来去去都是人。道喜的道喜、送礼的送礼,就是没半个人体谅一下我们大军师当蝙蝠的痛苦心情。

不要以为樱木大侠是怕了谁。当然,怕了也不能说那是怕,那叫为老父着想。他老人家好歹也五十有余、六十不足了,正是容易激动的第二青春期,医学上称之为更年期综合症。真的你樱木往下头一站,振臂高呼:“我回来啦!”哈,一传十、十传百,没几秒,多米诺效应就招来了你家老头。就看他操着你家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樱斩,在你后头这个追啊。呵呵,道贺送礼的主儿绝对会暗爽在心间:好,礼没白送,巴结上司还看了场白戏,回票了。

那我怎么办?跳?还是不跳?

要我说,就一个字:等。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等他们尽兴了,自然就会回家哄孩子抱娘子去。到时候,嘿嘿,你再偷偷摸进你大姐房中,来一个小说里常写的那个小姐书生后花园相会的爱情戏……

“砰”的一声,彩子大姐劈头盖脑就给我一扇子。

“小子,你好大胆子,竟敢调戏你大姐,看我铁扇功招呼!!”

“哇!痛,痛,痛!!大姐,不是我想这么做的,是那个混蛋作者!!他,他,他……”樱木抱着惨遭蹂躏的脑袋哇哇大叫。

“臭小子,早就回东吴了,不知道死回来让我瞧瞧,枉我当初爱护你。我对你的教导都上哪儿凉快去了!!才三年的功夫,就给我跟着那个姓黄名书的老家伙学坏啦!!你看你瘦的那样,就跟西蜀那个破烂地方的乞丐没两样了!!”彩子将精心准备了数日的台词,和着三年来思念小弟的心情,一股脑地塞给樱木,只听得樱木一愣一愣的。

“大……大姐,没那么夸张吧。我这不是回来瞧你了嘛!嘿嘿,您还是那么貌美如花,一点儿也不见老……”樱木赶紧拍拍马屁、熄熄火火,“真的!我发誓!”看到彩子美滋滋地白了他一眼,樱木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死小孩,还是那么诚实!你也就这么个优点了!”彩子这才收起凶器,扶着樱木坐下。

“嘿嘿,大姐说的是。”

“让大姐仔细看看你……”毕竟是唯一的手足,终究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彩子抚摸着樱木“消瘦”的脸颊,不禁眼眶湿润了,“这么些年,你一个人在外,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刚才远远瞧着,你还像乞丐,现在近处仔细一瞧你,都像个瘦皮猴了!!”

“喂喂,大姐,别侮辱我青年才俊的良好形象好吗!好歹我也是西蜀众位姑娘的梦中情人啊!”

“那是她们没见识。你还青年才俊呢,我看都快成老年才俊了。瞧你,脸上都出皱纹了!”说着,彩子心疼地想帮忙“磨平”破坏弟弟容颜的元凶。“一定是操劳过度了!”

“痛啊!看清楚,那是笑纹,是笑纹!”慌忙拯救尚存的半张脸皮,樱木感悟到彩子即使将为人妇,本性还是难移,不由得向将把这个女人娶进门的未来姐夫深表同情:现在我才想起大姐最深刻的教育理论——以暴治暴。

“大姐,这里还安全吧?”樱木忽然不放心地扫视着烛火摇曳的房间,特别留意那些昏暗的小角落,说着就要拿过蜡烛走过去瞧个仔细。

“你干什么呀,花道!”彩子好笑地拦住这个疑神疑鬼的弟弟,说:“怎么,现在才知道心虚了啊!”

“不……不是的!”樱木脸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只是担心大姐你嘛!明天你就要嫁给洋平了,洋平诶,那大姐不成了吴王妃啦!万一今天晚上防范不周,有个差池,明天我们拿什么去赔洋平啊!”

“呵!死花道,你咒我是不是啊!”彩子没好气地轻轻拧了一把樱木。

“没有,没有,我是真的在为大姐着想嘛!”樱木无限委屈地说。

“为我,我看是为你自己的小命着想吧!是不是从你那些个狐朋狗友那儿听到了什么风声哪!你啊,就知道事后害怕,当初怎么不想好了再做!你就是动作比动脑快!”

“大姐、老头也是这样啊!”樱木咕哝着。“那老头真的是不念旧情,把那棵树给……”说着,做了个“喀嚓”的动作。

“没错,砍了!碗大的一个疤呢!”

“唉哟!”樱木背脊冒凉气,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仍然连接良好的脖子。

“不过还好人家小枫给挡了下来。”彩子语气中充满了对流川的无限感激。

樱木轻声埋怨道:“谁要他多事的!”

“什么?”彩子好像听见语气中的一丝心痛,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没,只是搞不懂老头为什么没事儿砍树玩儿,就为了我离家出走啊!”樱木神色不动,带开话题。

“离家出走那倒罢了。可你说你哪儿不好去,偏偏去西蜀那个鬼地方。你要是去北魏,他仙道彰好歹也是个乱世枭雄。而你,却跑去给那个空有皇室宗亲之名,却带领一帮老弱病残做春秋大梦的窝囊废当小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彩子恨铁不成刚地说道。

“大姐,我去哪儿跟那个地方是什么人当家,好像没多大关系吧!”

“关系大了!你知道人家怎么说吗?人家说你被那个皇叔花言巧语骗去私奔了!现在你知道爹为什么狠下心来砍了你的本命树吧!”

“这也太扯了吧!”樱木简直哭笑不得,“是那个闲舌头太长,敢造本天才这种谣,给本天才逮到,非剜了他的嘴不可!”

“好呀!我看你有多天才,能把东吴大半的人变成哑巴!”彩子凉凉地说。

“三人成虎!”樱木气愤地说,“我那自诩智慧的老头怎么没看出来呢!”

“人言可畏啊,花道!爹每天上朝,都会被朝廷里那些政敌故意发难:‘你家公子跟哪个男人跑啦?’要不然就是:‘啊呀,恭喜你啊樱木大人!你成了西蜀的国老啦!你儿子可给你光宗耀祖啦!’”彩子绘声绘色地模仿着当时的情景。“你听听,一来二去,爹不气晕了才怪!干脆,拿樱斩了结了你,一了百了。”

“这……我还是赶紧走吧,免得呆会儿撞见老头,弄得鸡飞狗跳!”樱木包袱款款就要溜。

“诶,慌什么!”彩子一把拉住樱木,说:“知道你要来,我早跟他们说要清净清净,不让放人进我这个院子。所以你放心,爱呆多久就多久。你瞧,我还特地叫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点心。好久没闻着这个味儿了吧,多吃点!”

“嘿嘿,还是大姐对我最好!”樱木乐呵呵地享受着口中美食,也不忘与彩子笑闹两句。

看着心满意足嘻笑着的弟弟,衬着红烛照耀着的大红喜字和那相摆放在桌案上喜服,彩子心中一酸,就这么落下泪来。

“呜呜呜呜……”

“大姐,你怎么啦?你别哭啊!”见不得女人眼泪的樱木花道手忙脚乱地拿着袖子堵洪水。

“花道,大姐是不放心你啊!”彩子哽咽着说,“大姐这一嫁,恐怕是再难见你了,你自己要保重,知道吗?要照顾好爹娘,他们年岁大了,再经不起折腾,你是唯一的男丁,你要加上大姐的这份承欢膝下。你也那么大了,别老在外头混了,好男儿要有自己的事业,我们家的爵位还要靠你来承袭呢!”

“知道了,大姐……”

“还有,你和小枫……”

“有那只狐狸什么事啊!”

“嗨……当初你们不是好好的!怎么现在倒像是仇敌似的了?”彩子疑惑道。

“是情敌!而且我们从来没好好过!”樱木大声澄清和流川的关系。

“你这孩子,就是嘴硬!你和小枫怎么会是情敌呢?你们抢谁啦?”彩子有些糊涂了。

“晴子小姐啊!我喜欢她,可她喜欢的是狐狸,狐狸也喜欢她。”樱木沮丧地说。

“咦?不是应该她喜欢小枫,小枫喜欢你吗?那么说你和晴子是情敌才对啊!”彩子更糊涂了。“不过,花道喜欢的是小枫喔!”

“是啊,我是……”差点被姐姐绕过去的樱木赶紧刹车,“不是!!不是,不是!!我喜欢的是晴子!!我和狐狸是情敌!!!”

“呵呵,花道害羞了呀!”彩子恍然大悟道。

“谁害羞了!!”花道急了。“狐狸,狐狸酒后乱性,他……”

“他……他跟你两个人……那个啦?”彩子惊喜地瞪大眼睛,“不会吧!看不出来,小枫动作挺麻利的!不过……”

“大姐,你胡说什么!是他……和晴子……”樱木黯然地说。

“怎么会呢?是谁告诉你的?”

“是,是我亲眼看到的……”好苦……去不掉的苦意蔓延在全身,在嘴里,也在心里……

“不可能啊!你看错了吧!”彩子连连摇头。

“怎么会错……他们……好像就在眼前……”真的好苦……苦得好想落泪……

“究竟怎么回事儿啊,花道?”彩子觉得不对劲,着急地问着。

“没……没事儿啊,大姐,那都是过眼云烟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而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高高兴兴地做新嫁娘。别明天熬了熊猫眼,那老头可真的得把那棵无辜的樱树给削没了。”说着,樱木逃难似的告辞走人。

“唉,花道!!”彩子追到门口,冲着樱木的背影大喊道:“小枫是不能喝酒的!喝了酒,他就睡,不省人事的那种!!!我说你听见没有啊!!!”

不知樱木听到了关键部分没有,彩子却只能忧心忡忡地回到房内,暗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花道,不要让姐姐走得不放心啊!看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

想到就做,彩子拿出纸墨笔砚,匆匆写些个大概,然后唤来贴己的丫鬟,说道:“快些把这封信送到流川都督府,务必交给流川大人本人!”

“是,小姐。”

一切交代妥当,彩子这才长出了口气。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打更声,彩子想到什么似的,苦笑着自言自语:已经是出阁的日子了,我这算不算红杏出墙呢?花道、小枫,大姐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以后的路还要靠你们自己来走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