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传》

Toshiro

〈2〉恋

 

刀尖的反光.

安静,肃穆的气氛.


时间在很多年前,海南城的城郊,一个有着深黝肤色,相貌威严的男子,正凝神与一名黑衣的少年对峙.

“流川.”中年男子的声音听来沉厚,就像看他这个人一样,平稳的山景.

“杀了我之后,要照顾你的义弟.”

这名叫做流川枫的黑发少年仍然注视着养育自己多年的义父,他的敌手:

“办不到.”

冷冷的声音,让人不禁惊讶他的毫无感情!




两人的争斗是为了一件很不可思议的理由,一件衣服.




在这两人争斗的同时,另一边的远处的山中,有一个快乐的樵夫.

这个樵夫,人长得很高大,英俊,一身几乎是王族人才有的气质.他的肩上担着一捆柴,该是非常沉荷的柴木,在他的肩上竟似轻羽一样.

这名樵夫,眉黑浓又笔直,双眼深邃,眼睛嘴边,都是迷人的风采微笑.四周的绿林叶,好像也因为这个快乐的樵夫,轻快的在枝上飘摇舞蹈了起来般.

樵夫大步的往林间走着,愉快,又有点着急的.

绿绿的林反耀出太阳的光,空气像是被洗过了一样.深褐色的树身,在樵夫不断往前时,往他的身后消失去了.地上的泥也是深褐色的,干又松,清洁的地.

过了一会,在远处的一点,露出了被遮掩得有些蒙眬看不清全貌的小瓦屋.樵夫到这时,已经是疾步的奔驰起来了,快乐的,快乐而像是要发出呼声的.这个瓦屋十分娇小,只有过人高,约三四个普通身量的男人可以容进的空间.这间瓦屋,在战乱不似如今这样凄烈的时候,是某个有名的制陶师烧陶瓷器用的火窑,在最近这几年,才被制陶师给遗弃在这山林,而意外救了一个妖魔的命.

这个樵夫像是两三步一样的跑到门前,举起那没有抓着柴担绳的左手敲门:

“喂!要进来了,可以吗?”

“等一下!!”屋里传来一声大叫--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的声音.

“哪,不要急.”高大的樵夫俯望着门把,俊朗的脸上,是极其温柔的微笑:

“要躲好哟..躲好了再叫一声,我进来的时候也会小心的..好了吗?”

“还没...”

“...是伤口还会痛吗?!要拿草席是不是很痛?忍耐一下,我马上就进来了!喂?...”

“再等一下..我还没有把草席盖好...”

“喂!你的声音听起来很难受呀!没事吧?有没有事啊?..你不要急,慢慢的移动就好,不然伤口会再裂开啊!..喂,好了没有?”

“你..你叫人不要急还一直催!...”

屋里的男子,声音听起来是有点虚弱的样子,门外的樵夫心中焦急得难以再等,可是,在他躲好不会被光照射到之前,樵夫也不敢开门.

“对不起,我是担心你.你慢慢来,不要把伤口又弄出血了!”

樵夫那张英挺的脸,注视着门的表面,像是希望它不存在一样.屋里的人过了一会没有出声,一直到樵夫正开口要再问,才传来一声微弱音量的,“好了”.

心中虽然是迫不及待,但是樵夫还是很仔细的,很慢的,缓缓把门先开一小道缝:

“不要紧吧?”林中清凉干净的空气像是人的温柔相拥一样,那么叫人沉醉的气息.

“不要紧...”轻轻的声音,人也听起来这么年轻,在窑里的人,传来的只有声音.

门外的樵夫把门打开到只容他侧身而入的缝宽,动作迅捷,不到几秒钟就进到小屋里也把门又关紧了.

失去门外光线的,这个狭窄的窑里,是一片漆黑.刚刚进门来的男人,脚底贴地,缓缓移动自己的步伐--这个樵夫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的身上掌中好像长着看不见的眼睛一样,完全无光的黑暗中,他也有法子走到烛火放置的位置,光凭感觉流畅的完成点烛的动作,好像他根本不需要一点光一样就把四周看得清清楚楚.

“不要紧吧?”亮起的光中是一张非常年轻的脸,嘴唇因为失血而有点无色,只有他长长的头发红红的,柔顺的披在他的肩后.樵夫深切的慰问声,似乎让这个红发的男子有点尴尬一样.“不要紧...”红发人低垂着眼帘,仿佛不太敢去看樵夫的脸,似乎,是知道他的脸总是笑着.

这总是笑着的英俊表情,跟那个人是这么不同.

樵夫把红发人身上的草席挪开,年轻的红发男人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里衣的下摆已经被用做包扎而撕短,因此暴露出红发人修长的双腿,向来他穿在身上的艳红和服,为了救一个叫做藤真健司的少年,已经不见.

红发人的胸口处,缠着新的白色布条,那是樵夫去远处人家找来的干净衣服---也许是被女妖袭击的伤口太深,过了这些许日子,伤势还是不曾复原起来.

“痛吗?”樵夫的脸,那张总是微笑的脸,此刻却变得如此专注慎重,两只深邃的眼,只定定的望着红发人胸膛又渗血的伤口.

“不..不会...”红发的年轻男子,虽然紧紧皱着眉头,嘴上还是倔强的说着反话.

自然知道他是说着反话,樵夫对这个硬脾气的红发病人,却只是温和的一笑.

“是吗...很了不起哟,要是我的话就哭出来了呢!”

“你会哭出来?!真丢脸!男子汉大丈夫绝对不哭!嗯!”红发的人,此刻脸上更像是个年轻男孩,骄傲,天真.

“对啊!~我不行!我不是男子汉.”樵夫一边笑着,一边看着红发人的表情,仿佛在把什么藏进心底一样,仿佛一只安静的蜂,在把最珍贵的花蜜藏进胸怀里一样.

仔细小心的收藏起来.

“哈哈!你还真是奇怪的家伙..呜!痛!..”

红发的男子,因为樵夫幽默的示弱方式被逗笑,一时又牵动伤口,忽地,只是短短的不到一瞬的时间,无声无息的,樵夫竟尔已把红发人抱在怀里!

红发的人一时怔住.被抱住,是如此之快,如此之轻柔,甚至于一点点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已然移动.

移动,到这个偶遇的陌生男人怀里.

“没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男人的声音,不是特别低沉(不像另一个人);这个人的声音,带着一点优雅的腔音,似乎对谁都该若即若离的声音,现在,却可以听出心疼声.

“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吗?...虽然是妖魔,这样一直不停流血,不要紧吗?”


---这样,不一样的声音...


“不..你..你什么都不用做,把我放开,自己回家去啦!”红发的年轻男子,拼着剧痛,两手举到胸前要把樵夫推开.

“傻瓜!不要这样子,你的伤口会又裂开呀!”樵夫焦急的赶紧把红发人放躺回地上---同样的迅即,同样轻柔得连红发人的一丝肌肉都未牵动.

他的脸对在红发人仰躺的脸前,他的鼻息吹拂在他的脸上,吹动几络覆盖着这张青春脸容的红红头发.

俯望着这个红发的人,那双清清的眼睛,像干净的湖泊可以见底,而此刻,正因为略微激动的感情,泛着光,流转着.细细的红色发丝越过他的鼻梁,微盖在他的嘴唇上.

这个俯身在上的男人,只是深深的看着,没有再说话.

他不是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会在这个时刻,甚至于更早之前,就激烈的将所欲念的人拥吻,但是这个人却不会.另外一个人,绝不能忍受心上人拒绝自己,但是这个人却在被拒绝后,还是带着笑容.

那种不会改变的,春风浴人的笑容.


“仙道...回家吧!你没有家人朋友吗?...一直..一直留在这里,做什么!?不要管我的事!我..我不用你多管闲事!你滚啦!!”

忽然的红发男子的眼睛被一只大手盖住---

“你...不要这样嘛!~”这个被叫做仙道的人,忽然发出着轻松到几乎有点无赖的口气.轻松到几乎到有点无赖的口气,跟他脸上的表情完完全全不一样:

“我的顾主很无情的,要是砍的柴不够,回去要挨骂呀!”

红发人勉力的要举臂去把遮着自己眼睛的手拉开,仙道却自动先把手移开.移开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才可以装得,跟刚才发出的声音一样无所谓了...

“砍到够?砍到什么时候才够啊!?你已经砍了两三个月了耶!都可盖一栋新房子了还在砍!?你顾主要你把整座山砍光才准你回去啊!?”

“我手没什么力嘛~~斧头刚举起来就掉下来了,好重.”

“睁眼说瞎话的家伙!两面人!你抱我怎么快得跟风一样,你说!!”

“啊!...对呀!到冬天风吹进来会很冷...怎么办,不砍更多柴不行.”

“混蛋!我在讲什么你在讲什么啊!?谁在跟你讲冬天的事!”

“你也不觉得冷吗,冬天的时候?”

“啊,会啊...啊!不要转移话题!!”

“没有转移话题呀,这个问题很严重唷,冬天的时候,你全身上下还是只有这件里衣,会很冷喔!”

“...我..我才不会在这里待到冬天!..”

“但是你的伤口一直不会好,怎么办呢?”

“这个....我不知道....”

仙道叹了口气,然后微笑:

“你,还真是不得了的妖魔哪!...”




在这同一天,流川打败了他的养父牧绅一,取代海南第一武将的位置---这个时候他还不到十六岁!

向来与他不合的义弟,牧 静郎,也同时逃逸以躲避流川枫的追杀.

海南城主赐给流川天下第一神器,妖刀--村雨.但是,流川并不以为如何.

他唯一想要的,那件跟牧静郎一起凭空出现在自己房里,那个红发妖魔的衣服,在他与养父决斗的时候,被牧静郎一起带走了.


流川发誓将来有一天会用这把村雨刀杀了他.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