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

十甫

【四觉系列之哀篇】

 

成田机场。
12:58。

从美国纽约飞往日本东京的飞机刚刚降落……

13:33。

接机厅的人群开始窜动。

“哥哥!这边!”“明雅!明雅……”“妈~”“宝贝!”“你好!我是上杉哲浣。”“我回来啦~”……

无视于其他人的骚动,樱木背靠一根大圆柱,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睛从压得低低的帽子直视前方,静静地“监视”着出口。

突然,专注的眼睛眨了一下,继而换上一对凶目,散发出足以杀死人的目光。

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双手垂下。而眼中的凶光,更是一刻也不曾离开那个向自己越走越近的人。

即使那个人戴了一顶遮住大半张脸的鸭舌帽,即使他们多年未见,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跩得不得了的人,自他从内厅一转出来的时候。

然而,就在他想着如何开口“招呼”他时,那个迎面而来的人却从他身边擦身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樱木感到一阵错愕,楞了。看着对方的背影已在这栋建筑物之外,才大踏步追上去。

从后一手踏上那人的右肩,“死狐狸,你在搞什么飞机?你没看到我吗?”樱木有点生气地说道。心想:你敢说看不到,我就揍你!

已停下脚步的流川,拍开了樱木的手,然后转过身来,看着他说,“看到。”

“那你干嘛连招呼也不打就走!!”被拍开手的樱木,心下更不爽。

“你来接我?”流川无视樱木一触即发的怒气,平静地问道。

“你这死家伙!你给了我回国航班的时间,不是要我来接机吗?”樱木怒了,骂道,“你若不要我来接机,干嘛特地打电话回来说!!”

流川挑了挑眉,说,“只是想通知你,我会回来。”倏地,将手上的行李袋丢给樱木。

樱木反射性地接住。被那突袭而来的力道撞退了一步站稳后,抬头即骂道,“你发什么疯?!”

“不是来接机吗?行李当然是你拿!”双手插进裤袋,“车泊在哪儿?”

樱木瞪了他一眼,不发一言,将手上的行李袋摔过肩提着,迈开脚步越过他,领头走了。

流川耸了耸肩,跟着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反刚刚的剑拔弩张,此刻,两人平和而沉默。

一直到坐在车子里头,两个人还是没交谈过一句话。

流川望着窗外的景物,心想,怎么才几年没回来,这高速公路旁又突然多了几栋公寓?

“车里很晒吗?”

一直默默驾着车的樱木,突然杀出一句话,没头没脑,流川立刻转过头来看向他,“哦?”

只见他双眼还是盯着前方,说,“车里很晒吗?要一直戴着帽子?”他头上的帽子,在一坐上驾驶座时,就摘下反手丢到后座了。

流川盯着他的侧脸一阵子,然后回转头继续望向窗外,“嗯。”半晌,又开口,“我不想被拍照。”

“不想被拍?!哈哈哈!死狐狸!你少臭美啦你!你以为自己很出名吗?在日本认识本天才的人比认识你的多?妈的!你以为你跟那些美国佬打球很威风吗?本天才才是拯救日本篮坛的救世主!”樱木不服气地说道。

“是吗?”流川头也不转,淡淡地道,“那恭喜了,名人!”

“切~那什么恭喜话,听来好酸……呀!我知道了!你这狐狸在妒忌本天才!哇哈哈!”

“白痴!”流川骂道。

来去斗了几句,车内的气氛也活络了。流川本来有些紧绷的脸,也跟着慢慢放松。

前一刻的沉默,让他错以为两个人过去建立的感情已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然而现在看来,似乎没变,至少他们彼此相处的感觉没变。

“喂!你的伤好了吗?”

听樱木突然停止了白痴嘻笑,正经八百地问道,流川不禁楞了一下,“哦?”

“前阵子新闻报导说你受伤了,所以才让那个新秀代替你,你的伤不碍事吧?”

流川不语,但脸皮不自禁抽搐一下。

“还是……他们故意排挤你,不让你出赛?”

流川还是不语,只是把头转向窗外。

“喂!说话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樱木提高声调说道。对流川的沉默,他突然觉得满肚子怒气。

半晌,才听流川说道,“我不肯打假球,所以就得受伤。”

“切~就知道……妈的!那些美国佬!那么肮脏还在那儿假清高,呸!”

咒骂了一阵子,樱木才问道,“有什么打算?要回来吗?”

“不!经理人正安排转会中,我要出赛下一个赛季。”流川淡淡说道。

“什么?你还要留在那儿?”

“去哪里还不都一样?我只想出赛。”流川放低了椅背,“我睡一会,到达神奈川就叫我。”

“喂!狐狸,快起来说清楚……”樱木不满流川的态度,大力推了推他。然而流川不但不理会他的“攻击”,反而伸手拉下帽子遮住自己的脸。

樱木又气又奈何他不了,低声骂了几句“死狐狸”后,突然叹了口气。

这一声不重不轻的叹气,包含了几许无奈与无力感,让躲在帽子下的流川,脸皮轻轻抽动,心也倏地一紧,却仍然不动声色。

“真是白痴……唉…”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睡了多久,才又听到樱木的大嗓子,“臭狐狸!快起来,到啦!”接着感觉大腿上一痛,流川立刻坐起。

“哇!这招有效!捏一下你就会立刻清醒,真是比拍打几十遍还有效!哇哈哈!”

流川拉开帽子瞪了樱木一眼,用手抚了抚被捏痛的地方,然后说道,“到横滨酒店,我在哪儿预订了一间房。”

“咦?你不回家?”樱木奇道。都已回到神奈川了,怎么这家伙还要住酒店?

“没通知家里。”流川简短地答道。

“那……要暂住我那儿吗?”

流川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房间付了订金。”虽然状似考虑过才给的答案,但拒绝意思非常明显。

“还是那么孤癖……”樱木喃喃道。

“说什么?白痴!”

“我说你孤癖症又犯!怎样?”

“哦。”

听流川应了一句又没有下文了,樱木感觉自己快抓狂了。突然,他打灯将车子驶入紧急道上,停着。转过头来看着流川,大声问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点说!”

流川看向他的眼睛,说,“你才有事!”

“你到底说不说?”

“说什么说?神经病!”

“你不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了吗?你以前虽然跩、不爱说话,但至少不像现在这样……无精打采。”樱木顿了一下,突然降低了声量,“你……到底怎么啦?”

流川呆呆地看着他半晌,突然皱了皱眉,“别用那种语气说话,很恶心!”

本期待他说出状况的樱木,听他如此说道,楞了一下,然后横眉一竖,“呸!你才恶心!明知要打假球还是要留在那儿,真是恶心死了!”

“你少管!”流川突然冷冷地道。

“切~谁要管你!本天才才没有空管你的事,我自己还有一大堆事忙!妈的!来接你简直浪费时间!”樱木生气地道,转过头,脚踏油门,车子重新往路上冲去。

一路上,两人不再交谈,一切又回到原点。

到达横滨酒店,樱木一停下车就立刻从车子钻了出来,拉开后座的门,从座包上拖出流川的行李袋,然后用力抛给他。

接过樱木的“重重一击”,看着他还臭着一张脸,流川耸耸肩,然后转身走向酒店大门。

“喂!”

突被叫停,流川转过头来看向樱木。见他脸色已恢复平静,于是应道,“哦?”

然而他却欲言又止,流川不禁又皱了皱眉头,“什么事?”

“今晚洋平他们会跟我办一个告别单身酒聚,在落日酒吧,你……要过来吗?”

“哦。”流川缓缓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樱木,而他,也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似有千言万语待说。

“叭叭!”

一阵车笛急响,打断了他们相接的视线,樱木连忙举起手向鸣笛的车子示歉,然后对流川说了声“今晚见”,就钻进车子,走了。

望着远去的车尾,流川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落寞。

那种沉甸甸的情绪,自他接到樱木的婚讯后,就慢慢凝聚在心头。见到樱木后,就更欲如山洪暴发,只是,他不愿让樱木看到。

“告别单身酒聚……是的……明天,就是你的结婚日了……唉…”

腿,依旧健硕修长,然而踏出的每一步,却如此地沉重。


* * * * *

落日酒吧的夜晚,虽不车水马龙,但也不至于门可罗雀。流川到达后,也得花上数分钟才找到“告别单身酒聚”的人群。

可以预测地,他的出现,引来众人的哗然。

“流川,你回来了!还以为你这次又不回了呢!樱木的面子真大,他结婚你还特地飞回来,看来你跟他的感情非比寻常唷!!”三井首先发难。

“对呀!上次,我跟彩子的婚礼他都没出席,让彩子很没面子,都快气疯了。”宫城立刻附议。

而赤木、木暮以及樱木的死党洋平等人则纷纷说“欢迎欢迎”。唯独樱木一言不发。

流川一一向他们点头,接过洋平递来的啤酒后,便找个地方坐下。

“喂!流川!你还没答我呢!你跟樱木那白痴的感情原来挺好的唷,他的婚礼你还巴巴赶回来出席?”三井继续追问。

“只是好奇猴子如何办婚礼。”流川喝了一口酒,淡淡说道。

突如其来的一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应,心里纷纷想到:糟了!这么早就要开打了。不约而同转头看向樱木。

然而,他们的担心却是多余的。只见樱木拿起酒杯,一口干了,然后提起一瓶啤酒,边倒边说,“我也很好奇狐狸如何喝喜酒。”

向流川举了举杯,又一口干完。

“那就等着瞧吧!”流川应道,也一口干完手中酒。

见那两个家伙旁若无人地你一杯我一杯地干个不停,均都沉默无言,一反过去的唇枪舌剑,气氛说不出的诧异。众人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也不愿意多管闲事,反正这两个家伙的思维与别人不太一样,过去为了一些芝麻绿豆的事也能大打出手,现在也应不例外。因此,众人皆转头自己找乐子,走避“战场”。

喝光了桌上的啤酒后,放下空瓶子,流川才发现,不知何时,这张桌子只剩下他和樱木。抬头看向正仰着头喝酒的樱木,只见他的喉结因吞咽而上下颤动。

似乎察觉到流川的注视,樱木倏地停了下来,然后双眼直视流川,牢牢地攫住他射过来的目光。

他们之间的气流仿佛凝固了、声音被隔绝在外,此刻,彼此只看到对方眼睛流露的真实心情,不再掩饰。

“樱木!流川!你们要不要过去一起玩撞球?”

倏地,一把声音打破他们的隔音空间,让他们迅速恢复伪装姿态。

樱木立刻抬头看向洋平,说,“好!我立刻来。”

而流川则站了起来说,“我要回去了。”也不待樱木回答,迳直向酒吧的出口走去。

留下一双了然的眼睛和一双既灼热又无奈的目光在背后。

“感情还没厘清吗?”

“我……”

“朋友,你明天就结婚了。”

“……我…知道。”

洋平不再说什么,拍了拍樱木,就走了。


* * * * *

“叮咚”

门铃响起。流川站起来,走去把门拉开。

站在房门外的,果然是樱木。

他知道。

“进来。”他对他说。

樱木应声而入。

关上门,看着樱木的背影半晌,才问道,“有话对我说?”

樱木转过身来,看着流川,很久很久,才慢慢说道,“狐狸,我明天结婚了。”才说完,眼睛竟倏地涌出泪水,并迅速划过脸庞,然后滴落在房间的地毯上。

樱木不禁错愕,连忙伸手抹脸,竟沾得一手湿淋淋。

而更让他吃惊的是,流川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跟前。

“我……”

只见流川伸手抹去自己眼下未干的泪,静静地看着自己说,“白痴,哭什么哭!要结婚的是你,该哭的人也该是我吧……”

樱木再也压抑不了自己,立刻张臂将流川紧紧抱着,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流泪。

这样的拥抱,这样哭泣的樱木,那么地熟悉,而那犹如在耳边扑通作响的心跳声,让流川突然恍然起来,仿佛回到他们最初相拥的那一天……

那一年,他们高三。

在广岛参加他们最后一年的全国高篮球赛。

被誉为“黄金搭档”的他们,不负众望,带领湘北杀入四强赛。这是他们最后一次问鼎全国冠军的机会,也是他们最有夺冠实力的一年。

然而,就在湘北进入第二场比赛撼倒上届冠军山王工业的同时,也失去一员主将──樱木受伤了。他在这场比赛中扭伤了脚。由于伤势严重,他再也不能在下一场决胜战中出赛。

比赛过后,樱木就失踪了。

湘北纷纷动员努力寻找此刻必须柱着拐杖的樱木。

流川也加入寻找行列。

也不知道他俩是否真有感应,他真的在宫岛口的渡头找到他。

看他柱着拐杖站在堤前,了望大海,心里突然感受到他的落寞。

缓步走到他身边,站定,陪他静静看海。

倏地,樱木骂道,“不甘心!我真不甘心!”

“我们会赢。湘北一定会得冠军!”

“哈哈!我当然知道湘北会赢!哈!湘北当然会得冠军!”樱木狂笑一阵子,复又骂道,“我还是不甘心!”

流川转头看着他,说道,“你没有输给我,不必不甘心!”

樱木看着他半晌,突然怒道,“我岂会输你这狐狸!妈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气起来,将手上的拐杖丢得老远。

流川平静地看着他,就在他欲用受伤的脚勉强走路时,流川立刻伸手扶住,而下一刻,就被樱木紧拥着。

腰被紧紧箍着,肩上枕着一个头,这是他俩从未试过的亲密。

流川缓缓伸手回拥樱木,对他说,“我们一定会夺得冠军。”

“狐狸,我很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明明可以和你一起得到冠军,我……却受伤了……再也没有机会跟你一起打球!该死的…真不甘心……真不甘心……”口上说着不甘,眼中相应流出不甘心的泪水。

不是没看过这家伙哭,但却是第一回听到樱木掏出心底话,流川的心不禁骚动。

他何尝不是一样?

他也不甘心!

今年本就是他与樱木的舞台,只属于他俩的。

彼此都早已心照不宣,过了今年,他们再也没有机会携手共赛了,因为,他将到美国留学去,所以,彼此都珍惜并肩作战的每一场赛事;而夺得全国冠军,将是他们给予彼此最好的回忆。

虽然,他们常打架、斗嘴,关系在外人看来犹如火星撞地球、水火不容,然而他们俩却明白,这就是他们的相处之道。对对方的想法、情绪,不必言传即能意会,包括对方对自己的微妙、异样感觉。

然而,他们都太年轻了。青涩的他们,并未能坦然地面对彼此对对方的异样情愫,也决不承认对方在自己心底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可是,却又不甘于与对方只保持平淡如水、形同陌路的关系,于是,一直牵牵绊绊至今,从相遇的那刻起。

“你真的要到美国去?”樱木突然问道。

“嗯。”流川立刻反应。

“真的非去不可?”

迟疑了一下,还是,“嗯。”

箍在腰、背上的手臂突然收得更紧,彼此的胸膛贴得更近,流川清楚感受到樱木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仿佛受到蛊惑似的,流川慢慢将脸贴近樱木的脖子,去感觉那儿皮肤下的血脉搏动。一下一下,脉动犹如能散发热量,每跳一下,他的脸就感觉更热;而樱木身上飘来的汗味,更是让他感到晕眩,进而有种莫名的激动在体内乱蹿。

不禁也学樱木,伸臂将他紧紧圈着。此刻,你挤压着我我挤压着你,彼此的胸膛之间再也没有一丝空隙。

不知不觉,彼此的呼吸渐渐粗了起来,喷在颈上即造成一阵难搔麻痒,并直透心底。可是他们谁也不想先改变姿势。

仿佛过了好久,也许不,他们俩不约而同动了。

彼此拉离了距离,而眼神却更靠近。

接着,彼此的气息不再喷在对方脖子、侧脸上,而是在鼻间,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粗……

……

“狐狸……”

被从回忆中唤回意识的流川,楞了一下,不确定那声呼唤是真是幻。

“狐狸……”

嗯,是真的。于是应了一声。

“美子她……”

“哦?”美子?谁呀?

半晌,都没听到樱木接下去,便问道,“谁?”

“美子她……”

清楚地感觉到樱木收紧了手臂,脸贴得自己的脖子更紧。

“她是谁?”问出口后,突然知道她是谁了。后悔。流川于是选择沉默。

过了一阵子,樱木喃喃道,“她个子挺高,修长;皮肤白;有着一头乌黑的短发、前额留着刘海;眼睛不大,有些细长,下巴尖尖的……长得很像一只狐狸……像你……”

流川倏地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

樱木一震,连忙放开了手并挣脱了流川的手臂,看向他的眼睛,“你……见过美子?”

流川定定地回视一阵子,说,“没见过,但我知道。因为……”突然别开了头。

樱木抓住他的肩膀,“因为什么?狐狸,因为什么?”

流川抬手握着在自己肩上的手,静静地看着这一刻急于得到一个答案的眼睛,说,“白痴,我们接过吻吗?”

樱木顿时瞪大眼睛。

“那一次,在去宫岛的渡口堤前,我们,有接过吻吗?”流川再次问道。他忘了他们最后到底有没有亲嘴,只记得那一次的拥抱很温暖、樱木的体味很好闻以及他喷在脸上的气息很麻痒……

眼前的眼睛一片茫然。“我忘了……”

果然。

原来,谁都没有记着那一刻。是他们的记忆故意遮屏,还是那根本就不曾发生过的事?

流川微微牵动一下嘴角。

突然,唇被轻轻碰触一下。

然后,被亲的、亲人的,均都呆了。

两个人,惊讶地看着对方。

半晌,都动了。

互扯住对方的衣领,唇,重重地相接。

仿佛多年来的牵绊、分离,然后重聚,就为了这一个吻。

没有言语,也不必言语,仿佛过去的敌对、抗拒、不确定,都因这一个吻而结束。

忘情地相拥、相吻,尽情地倾注自己可以给予的热情、眷恋,此刻,他们只想自己的气息混杂了对方的,并让自己的记忆深深烙印,抹不掉,也忘不了,永远。

很想就这么沉溺下去,然而,终归要回到现实。

所以,唇,还是分开了。互拥的双臂,也放开了。

纵有千言万语,然而,却只能看着对方,缄默。

如今,他们更加清楚,当初的选择即使再重来,他们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分离,重逢,再分离。

纵然相爱,却注定不能相守。

因为男人们,都有太多的顾虑。

于是,樱木打开房门离开。

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那个明天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喂!”

樱木停下脚步,在走廊上缓缓回过头来,看着倚在门边,离自己已有十步之远的流川。

“我的女人有着一头红色的头发,像你。”流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声音不大,但却清楚地钻入樱木的耳内,敲在心上。

樱木先是惊讶,然后释然。

对望的眼神,于是胶着。

然而,脚,却不再向对方移近半分,无论是他,还是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