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客厅,流川就随手将邮包丢在沙发上,迳自走进房间。
换好衣服出来,到厨房拿了一杯水,回到客厅,弯腰在矮几上拿了电视摇控器亮了电视后,便坐在沙发上。
一瞥眼,见到那个邮包,又伸手拿起。
在耳边摇了摇,“噗噗噗”声立刻从邮包内传来,却听不出是什么内容。
翻过邮包,即见──“TO:樱木花道”,然而最让他感到刺眼的是邮票上的三个字母“USA”。
不禁皱起了眉头。
手一提,又将邮包抛到另一张沙发上。
舒服地横躺在长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偶尔向那邮包瞄上一两眼。
后来一阵不爽,反手从背部扯出一个垫背的小枕头向那邮包丢去……
眼不见为净。
后来,也就真的忘了有这个邮包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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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吃过晚饭后,樱木一声“好累”就直接到客厅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了。流川见状,一声不响地将饭桌收拾干净,然后将肮脏碗盘都放到洗碗槽上,等樱木休息过后再洗。这是樱木的日常工作。
在厨房倒了一杯茶后,又走到客厅。
“白痴,坐过去一点。”
“呣……你坐别处啦,我躺得舒服,不想动。”樱木懒洋洋地说,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我要看电视。”没有商量余地。
樱木很不情愿地坐起,待流川坐下后,立刻将他的大腿当枕头……流川没有拒绝的余地。
相安无事了一阵子。
“喂!你在摸什么?”流川没好气地问道。那白痴的手伸到自己的后背去掏呀掏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那枕头去了哪里?你的腿硬梆梆的,枕得辛苦……”樱木嘀嘀咕咕的。
流川懒得回答,这家伙对他总爱说反话,若跟他认真的话,他会说得更多、更兴奋。况且,自己今天的心情有点莫名其妙,懒洋洋的。
“呀!原来在那里!”樱木突然发现新大陆似地叫了起来,推了推流川,“去跟我拿来一下,我躺得舒服,懒得起来。”
“自己去。”流川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你替我拿会死吗?这么懒~”樱木不满地敝敝嘴。
流川上身倾前于矮几上拿起了茶杯,然后居高临下地瞪他一眼,“我现在动得了吗?”
樱木楞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哎呀,我忘了狐狸一直在我下面~”
正在喝茶的流川岔了一口气,茶水都喷在樱木的脸上。
“哇~你干嘛……死狐狸,脏死了!”樱木连忙将湿脸蹭到流川的肚皮上来回擦干。
“咳咳~”不小心被茶呛到的流川犹自回不过气来,无暇推开樱木。
突然,腿上一轻,有一只手蹭到后背轻轻地拍动,“真是的,连喝茶都会呛到,不要这么丢脸好不好!”
流川皱了皱眉头,暗骂:还不是你害的!混蛋!
“好了点没?”手上加重了力量。
“嗯。”流川看着樱木,“是我多心了吗?白痴今天有点奇怪……”
樱木发现流川瞪着他看,那双探究的眼睛让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脸,然后站了起来,“哎呀呀,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离我这么远,让我好找~”
胡乱哼就而成的曲子让流川想笑,“乱七八糟……”突然,还未成形的笑容,僵在脸上……
只见樱木在那个单人沙发上拿起了小枕头,一个浅褐防水纸包裹的小邮包就露出来了。
“咦?”樱木用另一只手拿起了邮包,看了看收件人的名字,再看了看邮票,“USA……原来已寄到了……”
“谁寄来的?”流川似乎漫不经心地问,然而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小和尚头。”樱木边拆开包裹边答,并未注意到流川的脸色变了一下。
“哦。”流川隔了几秒才应了一声。
樱木边拆边走,待坐在流川身边时,已打开了那个包裹。
“切!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是DVD……”樱木拿起包裹里的DVD晒道。
流川向樱木手上的DVD瞄了一眼,简单的封面设计有着两个醒目的字眼──最爱。
“狐狸,要看嘛?”樱木向流川扬了扬手中的DVD。
流川耸了耸肩,意思说:随便。
樱木也不发话,迳自走到DVD放映机前,将那片DVD放了进去。
然后回到流川身边坐下,伸了一个懒腰,大张双臂,横放在椅背上。
两个人,四只眼,齐将焦点聚在电视荧幕上。
画面一开始,就是一双双形形色色的鞋子,或鲜艳或灰暗或光鲜或肮脏或崭新或破旧,或跑或走或跳或停或形色匆匆或悠悠闲闲……
持续了好久的鞋子特写,让两个人闷得发慌,却没人愿意先动手按停止。
接着就是一双一双手的特写。
画面开始丰富起来。
手的动作,因有灵活的手指伴随,清楚地表现了那些主人的个性。
无论说话、工作、运动、走路……
“哈~”樱木打了一个哈欠,“那小和尚头搞什么飞机?大老远寄来这么一片莫名其妙的东西……先是脚后是手,想暗示有肢解人吗?”樱木又打了一个哈欠,手一伸就拿起了摇控器想关了。
“等一下。”流川目不转睛地看着荧幕。
“诶?”樱木奇怪流川怎么会阻止他,转头一看,见他一副专注的样子,更是不解,“你看得懂?”
“不知道。”
“切~”
不屑之声刚落,就听到电视传来一阵笑声,听来耳熟。
回过头一看,吓了一跳,那……那不是……自己吗?怎么在镜头中?
只见自己愉快地对着镜头笑着,然后画面定格。
樱木的心突然“扑通”地大跳了一下……
随着画面定格,客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中。
突然,流川开口说道,“拍得很好呀!”
“是呀!本天才帅气得紧……哈~”
偷眼向流川望去,脸无表情,樱木顿时觉得没趣。“害我穷紧张了一场……”
本是放松了的心情,突然觉得很不舒服,觉得自己不吐不快。
“我今天接到小和尚头的电话。他对我说,不后悔对我做过的事……要求我给他机会。”
樱木专注的双眼观察着流川脸上的表情……
* * * * * * * * * * * * * * * * *
樱木口中说的小和尚头,是泽北荣治。
两个月前从美国回来渡假。由于他在好莱坞是稍有名气的日裔明星,回国渡假期间为了省却被媒体以及影迷骚扰的麻烦,于是托稳安保安公司负责安排其行程的保安工作,更指定樱木为其保镖。
两个人在全国高中篮球联赛曾有对垒之缘,对彼此都留下深刻的印象。因此两人再次碰面时虽为客户与保镖关系,但因为有那一层篮球渊源,两人的友谊在这段期间突飞猛进。
曾经,泽北荣治在篮球场上给予他的感觉是:与狐狸是同类。
那两个人,对篮球的执着、对打败强劲对手的渴望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不打败对手誓不罢休……
他对他一直都保持着这个印象,直到受聘为他的保镖为止。
与他相处过后,他才发觉自己原来一直将他的个性与流川重叠,错以为他们两个是同类。
于是,本来有点战战竞竞的心情,也就放松了,与泽北相处得更坦然,也无所不谈。
原本,当保镖的原则是,不能对顾客带有私人感情。
但,樱木却很高兴能与泽北成为朋友。因此,对于这个“老”朋友总是照顾有加。
然而,在保镖工作即将结束的一天,两人的友谊竟遇到重大的考验。
原来,泽北对樱木竟另有所图,妄想将樱木占为己有。
虽然最后两个人什么事情没发生,但愤怒的樱木鄙视泽北所为,跟他断绝来往。
日子如水逝,生性豁达的樱木很快就淡忘了那件事,就在此时,他接到泽北从美国打来的电话。
“樱木,我有话对你说。”
“废话就别说。”樱木淡淡地回应。
“我对你是认真的。你看了我寄你的东西,你就会明白……我比流川更爱你,也更需要你。”
“……”樱木无言以对。因为,泽北给他说了一件往事。
当年,他与流川同时成为NBA的新人。作为外籍球员,同是日本人的他们,理所当然的被比较。
终于,两人所属的球队碰首对叠了。两队的教练都很有默契地让他们直接对抗,似乎有意促成两个同籍新人的较量。
结果,泽北输了。
当地的媒体就那一次较量质疑泽北的实力。
不服输的他,一直想找机会打败流川,然而这两支队伍却没再碰头。
本想在下一个赛季证明自己的实力远在流川之上的泽北,在那个赛季之后,就没再逮到机会证明自己了,因为流川竟匆匆退出NBA,回国了。
少了流川作比较,泽北反而成了媒体挖苦的对象。无论他多卖力表现,都被媒体评为实力不及流川。后来,泽北坐在板凳上的时间更长。
意兴阑珊的他,对前途感到茫然的当儿,却时来运转,被星探相中,从此在娱乐圈大展拳脚。
因努力而挣得名气的泽北,其实个性并不如表现出来的不屈不挠,相反地,他很脆弱、敏感。在篮球场上的失败虽然是他前进的动力,但他却无时无刻不回想这是流川给予的“羞辱”。
对于流川的突然离开,他百思不解。也曾假设了种种原因,但都不成理由。
后来托私家侦探调查,才发现,原来是樱木花道。
这个结果,让泽北大出意料之外。于是,便决定与流川延长“较量”。
因为,他对樱木也感到有兴趣,早在当年全国高中篮球赛的时候。
本想藉破坏樱木与流川关系达到向流川“报仇”目的的泽北,却无可药救地爱上了樱木。
樱木对他的照顾,温暖了他的心;樱木对他的信任,偶尔向他抱怨流川,他暗自窃喜。
然而,樱木对流川坏脾气的容忍、对流川冷漠的默默承受,让泽北妒嫉不已,认为流川不值得拥有樱木真挚的一颗心。
妒嫉让泽北忘了“却速则不达”的警示,再加上自己没有时间与流川再作“延长战”,于是孤注一掷,想先占有樱木……
樱木一句“我不是GAY的”,不但宣告两人的友谊中止,更拒绝与泽北有更进一步发展。
沮丧的泽北,默默地回到美国。
然而,痛定思痛下,仍不愿放弃樱木,他坚信,自己才是最适合樱木。只有自己能安抚樱木对感情的不安。因为他比流川更爱他。
“我不会放弃你的。”泽北斩钉截铁地告诉樱木。
……
“你在想什么?”樱木看着流川问道。
“……若你认为他更适合你…我没意见。”流川声音平淡地说道。
“你没别的话说吗?”樱木逼视着流川。
流川别开了脸,“他大费周章向你示爱,你不可能不感动吧!”
樱木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声音有点狂怒,“是呀!我很感动!你满意了吧!”
“嗯。”流川无所谓地应道。
樱木对流川的无动于衷生气极了。与他同居多年,直到现在,他有时候还摸不清他在想什么。闷葫芦似的他,除了向他表达不喜欢他的工作外,就不再干涉、过问他的事。
在日常生活中,两个人都是各自生活的。偶尔自己受伤时,才会得到他显露的关心;有生理需要的时候,才会得到他的主动拥抱。这让樱木非常不满意。
他生性勇往直前,凡事喜占主导地位,然而,与流川相处多年,自己的感情总是由他来支配。他觉得很不安,因为他在感情上已非常依赖流川了,不敢想像若有一天流川离自己而去时,自己会变得如何。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樱木一拳捶在沙发上。
莫名的激动,使樱木大口大口地喘气。
半晌,才听到流川低低的声音,“……不在乎,我就不会回来了。”
樱木愕然,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流川从来没说过他突然回国的原因。自己几番试探,他都三缄其口,让自己纳闷不已。
流川倏地转回头,瞪着樱木说道,“我说,我不在乎就不会回来!听清楚了没有!”
樱木楞了一下,随即说道,“你干嘛不早说,一点都不坦率……”然后笑了一下。
然而,他这个笑容却被流川误以为是嘲笑。
屈辱感油然而起,流川有点失控地大声说道,“我不坦率?你叫我如何坦率呀!你要我告诉你,我回来是因为想你,想跟你一起生活,想到连篮球都不要了吗?!说我不坦率,可是你自己又怎么样?你可以放弃你的保镖工作吗?不!你一点都不会放弃,即使你说考虑,但你根本就不会放弃!就好像你从不承认自己是GAY一样!你跟我的关系,难道不是同性恋吗?难道你不当我是男人?笑话!你看清楚一点,我是男人!”流川说得激动,一脚踢开矮几,“你不是GAY的!但我是!这几年我都是跟男人一起生活,跟男人上床,不是GAY是什么!”
流川很烦恼。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樱木是被自己逼得没办法才跟自己一起生活的。虽然晴子告诉他,在他们的这一段感情中,他们是互相付出的,可是他仍没有自信,也不敢相信,从初中开始就追着女子跑的樱木会爱上他。因为樱木从没对他说过。他更深信,从一开始樱木对他的感情就只有同情。是自己牢牢地将他捉住。
越是在一起生活得久,他就越失去自信。
他从不敢过份干涉樱木,虽然担心他的工作危险性高,常要求他辞职,可是就是不敢过份逼迫。他一次又一次因公受伤,使他了解,樱木是非常热爱他的工作,是不可能放弃的。与他的上司阿部山雄一席话后,流川更确定自己不能再逼樱木辞去工作,不想两人的关系因辞职事件而有所破坏。
原以为他与他的关系只要排除了工作就能牢而不破。可是没想到,最根本的事情还没解决:樱木从不认为自己是GAY!
从他对三井看不看女人的提问保持沉默以及对泽北说出,“我不是GAY的!”事件看来,流川了解自己与樱木的思想差异在哪里。
但他不愿戳破,唯有等待,等待哪一天樱木累了、受不了……
可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而且还是因为一个男人。
流川看着樱木,有一点自暴自弃地想,“要分手了吗?分吧!我不会再反对了……白痴!要说快点说!我让你说分手,说呀!”
然而樱木却只是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
流川别过头,他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决定的心又动摇了……他不想再牵绊他了。
突然双肩一沉,有两双手掌搭了上来。
知道樱木就在眼前,流川仍不转过头来,怕……自己又再动心。
“笨狐狸……承不承认是GAY有什么重要?……我可从没否定过与你的关系呀!”
流川闻言,迅速转过头来对上樱木的眼睛。
有点灼人的目光,立刻燃烧了他。手缓缓地举起握住了樱木的手臂。
“我从来就知道你是男人,一直都是。从天台遇到你开始,就不曾错认过……你打架那么厉害……”
流川眼睁睁地看着樱木,不懂得作如何反应。
“想知道我给了泽北什么答覆吗?”
流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算了,就忠于自己的想法吧,他不想故作无所谓或不在乎了。
“我对他说,我只要你。”樱木顿了一下,“因为,我.爱.你。”
樱木紧张地看着流川的反应,这一句话,他从未对流川说过,不晓得他是否会看不起自己,一个大男人还像青春期的小男孩一样示爱。
只见流川呆呆地看着自己,于是不满地说,“喂!你给点反应好不好?”
突然,流川的眼睛亮了起来,眼中也蕴满了笑意,嘴角似有似无地扬了起来,“我也是……我爱你。”
很自然地说出这艰难的三个字,流川真的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