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记》

三七

〈下〉

 

幽蓝的光像冻住一样,天地只有靠深与浅分辨,除去蓝和黑樱木终于在一片密密森林中看到温暖的橘红色之光。

……停住脚,樱木眯起眼很打量一会儿,他不以为这种鬼地方能住人——换句话说,有灯的地方——是陷阱吧!

深深吸口气樱木抬起头,大步走向前。昂扬猎猎让一头天生红发更在诡蓝中燃烧出别样殷红。

美丽的——像要将人燃烧殆尽的——却出奇温柔的火发——有人伸出手,让柔软如丝的艳色从指缝中流动——燃烧的火焰啊……

吃吃笑声缥缈传来,像在天边却到了眼前。

“你在笑?”樱木双手抱胸,以罕见的冷漠斜眼看他。

“咦——”白衣如雪,黑发如夜的人吃了一惊。

大幢远古洪荒野兽似的庄园就在那白衣人身后盘踞着,跟凝结的深蓝连接一体,仿佛它就是入口:通往灿灿阳光或者,更深更暗的无间地狱。

橘红色悦目闪动的灯光从那人手中一盏精致的琉璃灯发出来,像有生命一样流动在昏暗空间。

一手扶住门板,一脚跨出去,然后衣白得纯亮没有沾染丝毫浓夜诡色。白衣人惊在那里:为触目刹那樱木的冷惊一个艳。从来没有想过刚烈如火的男子竟这般冷——而且媚,艳丽得竟如经霜红梅。

悠悠的歌在白衣人心中缓缓流淌,凝视他,笑了:“啊——没有——不是我——”

“不是你?”樱木扬眉,浓厉如剑像要破鬓入云,“除你这里还有人吗?别想骗我!”

“啊啊——那——就算是我吧——”白衣人笑起来,灯光闪烁,稍嫌暗淡怎么也照不亮他如雾流动的脸,“请进——好吧——樱木君?”

“你是谁?”狂吼着扑过去却抓个空,樱木用力握拳,慢慢抬起身体——远远的,温暖的灯光透过迷雾似的深蓝丝丝攀延到眼前。随时像要融掉的白衣人诧异回头,隔了一个庭院在台阶上正要推门:“咦,樱木君怎么还不进来——”

微微发抖,樱木没有感觉到害怕,心里空了,似乎沉溺在梦中失去强烈情绪,望向正望着他的白衣人——身边,仿佛有水汩汩流动,生生正要将他吞噬。

“樱木君进来吧……外面风寒,小心着凉……”清凉柔和的声音含着笑,白衣人轻轻推开门。

是吗——风变冷了,洌洌刺骨——很冷——樱木呆呆凝视他,慢慢走过去……

“来吧——”一笑转头,他跨进屋里,提着灯等待樱木错过自己身边——眸光温一闪,然后缓缓关上门!

……很累,也很睏。樱木恍恍惚惚中觉得自己在雾里被溶掉了,拆成一小块一小块——磨啊磨啊——骨肉、血脉、毛发、皮肤都散了,融进——潮湿的深蓝中。

……有人,巨大的黑色漩涡不断飞舞,把自己向更黑更深的地方拉下去——有人——淡雅微凉的气息又来了。贴在面颊发出如梦的叹息,冷的,像金属一样透过身体散发出的冷意如点水蜻蜓落在皮肤上激起微小颤栗,涟漪了,荡开又散去——笑声从心底传来,隐隐飘绕纠缠,拨弄体腔里最柔软的角落。

听到一声仿佛满足的叹息,冰凉的手缓缓伸来缠绕玩弄身上的衣带,细微的衣衫摩挲轻轻撩拨樱木沉入深黑被冻得几乎无法思考的感觉。“什么……什么东西……”

似乎有些迟疑,轻柔的将手掌放在他胸口没有动。好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一样,一点一点解开他的衣衫 。

温凉的风扑入胸怀——如果是梦,这是一场最荒谬的梦;如果是事实,这就是樱木经历过最难以接受的耻辱。“杀——了——你!”一字一顿在心里默念,“我——要——杀——了——你!”心跳变得剧烈,极具爆发力的强悍身体开始慢慢起伏。

单薄的衣衫敞开,那人又不动了,将手掌放在他胸膛微微发抖。

寒意直刺心口,樱木无法动弹,只能缓慢的捏紧拳头。

身边如有火焰燃烧,发出劈里啪啦火星爆发的声响。自进入异世界以来不能使用的力量因为无法掩饰的愤怒复苏了。虽嫌暗淡的流焰如有如无慢慢流淌——甚至灼热冰凉的手掌。

“啊,他醒了……”“快快——”

“嚓嚓!”又是他偶尔听到的某种机械运作发出轻微声响。可恶,什么东西!

“花道!”冰晶撞激发出似的呼唤,隐隐蕴含愤怒如果仔细分辨自可以听出其中微不可闻的恐慌。

“嘎——糟糕是是是——”

“流川啊!”在心里给他补足一句,樱木精神一振,稍稍从昏沉中拔出一点清明。可是,狐狸在哪里!

“樱木花道!”低哑压抑的拖慢语速,显示某人正濒临爆发。

混账狐狸,不知道我现在正在努力吗——叫什么叫,你自己来试试就明白要从梦魇中醒来有多困难——

“怎么办——”“完了——快走吧!”“可是——”恋恋不舍的语调,冰凉的气息流泻在胸前。樱木气得简直快要吐血,焰火力量窜行在体腔中越来越快,蓬勃欲出——“呀,好烫……”

“没有办法了——只好下次……”“嘻嘻……”笑声缥缈,绕在耳边极似亲昵的情人私语。神思尤在梦景与现实徘徊,身体却似有自己主张一般淡淡泛出红晕——“啊,脸红了——”樱木恨不得一头撞死 ,可是还是没办法阻止惊叹含笑的凝视游转在越来越烫的面颊。

“嚓——嚓——”“快走吧——”

声音渐淡渐稀,散在迷濛无边的空间,樱木脑中倒是越来越清醒,突然间,像从魔魇中挣脱出来——睁开眼,周围是熟悉又陌生的暗夜,如同野兽盘踞的庄园已经不在,唯一能证实刚才不是幻觉的是——胸!衣衫半撩露出精钢似的在幽蓝中隐隐泛亮的胸膛!

脸不受控制顿如火烧,樱木胡乱扎好衣服,抱住旁边的树用力使一个头槌:“混蛋!我要杀了你——”


“唉,还差一点点!”

“都是你啊!心慌意乱就让他逃了——”

“可是——流川——”打个寒颤,“还是不要惹他好吧——虽然很可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花道‘拐’来异世界——呜呜,差一点、差一点……”

“别叫了——你看手头不是有很多照片吗?嗯,生气、发呆、微笑……嘿嘿,吃东西的时候最可爱了——”

“最可爱的是这张吧——脸红了、脸红了——嘿嘿——我还摸到他了噢——一辈子也不要洗手啊——”

忽然沉静,良久慢悠悠传来发颤的声音“看、看见了吗?”

“……嗯……”

红发男子躺在床上,静静的沉睡的表情安详宁和,刚毅的线条柔和下来散发出成熟的男性魅力。最重要的是——“啊啊——半半裸的照片……”

“浑蛋! 鼻血鼻血——快擦干净!”


突然狰狞的笑声让樱木全身发寒,回头,徒劳无功的望着茫茫如海的空间——“流川流川——”明明,听见他的声音;“浑蛋,臭狐狸大笨蛋……”

“樱木花道!”狂暴的声音陡然从耳膜钻入脑海,震得他连身体内腑都发出回音——“狐狸?”来不及反应就被用力抱进有熟悉气味的身体里,几乎喘不过气来,“咳咳……轻……轻点,流川……”突然又被狠狠推开,樱木根本还没完全清醒,脸上就被揍一拳,搞得眼冒金星“浑蛋!藏起来很好笑吗——跟我开这种玩笑——”樱木捂住脸,没来得及发飙又被重重搂回去钳得死紧。“够——够了没有——”眼里冒出熊熊火光,樱木使劲推开他,抱住昏昏沉沉更被揍得七零八碎的脑袋,痛苦的抬头看向流川。

冷漠凌厉的脸部线条在樱木抬头之前恢复平静,虽然眸子稍嫌紊乱但根本看不出刚才的激动。深深吸口气,流川后退两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是真的……虽然面目僵硬冷得像冰,但—不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流川——”忽然激动,樱木冲过去出乎流川意料之外不是揍他而是——张臂紧紧抱住他!

……这个,有点不懂了……

“我在哪里……我在哪里——”“底舱。”想到这里就有气,流川瞪着他的红发很想抓狂——混账,无声无息躲到货物舱睡大觉害得他好找!樱木,没有好解释你就死定了!

余悸犹存,樱木还没有从一片蓝汪汪的诡色中复原,回到现实后越发觉得恐惧,“我我我刚才在哪里……”

“睡觉——做梦!”流川没有好气,语调很凶恶,如果是平常两人早就拉开架势打起来了。

“不是——不是梦——我知道——”打个寒颤,樱木瑟缩一下,觉得心口的冰凉像烙上去一样,冷冷盘踞,嘲笑——淡渺的笑声隐隐传来——“谁在笑——”

“喂!”怀中人忽然颤栗,一下绷紧双臂要使力挣脱,流川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神经质的模样,不得不加紧力量,“没有谁在笑——你,睡糊涂了。”

“没有。”樱木激烈反驳,大口大口喘息觉得心口越来越凉,“刚才,我——被移到一个地方……”

……越说越慢,樱木随着叙述连自己都开始怀疑那是梦,还是现实。

“好——”流川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很是刺激他,“臭狐狸你不信?”

扬扬眉,流川不予评置,他向来不会说谎,可是也不希望看见樱木大受打击的模样,只得勉勉强强“嗯”一声 。

“你你你不信——”樱木叫得很大声,也有些心虚,可是——胸口的冰凉分明冻得彻骨!打个寒颤,他捂住胸口觉得寒意从心底蔓延,“真的——是真的啊”他发了急,抓过流川的手按在心口,“喏,温度分明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啊——你摸你摸……”

眼神有点变了——流川轻轻咳嗽,表情很正经:“……唔——没差多少……”

“差很多!”樱木吼得中气十足,把狐狸爪子在胸前移来移去用很期待的眼光盯着他,“很冷……很冷吧……”流动的冰蓝、融入血脉的笑声、诡魅缥缈的人影,烙在心底——冷得——“嘎——你你干什么——”

“你不是很冷吗?”模模糊糊的声音从他炙热如火的肌肤传来,流川把头埋在他胸前努力想驱散所谓的“冷”!啧,看在白痴难得如此热情的份上原谅他了。

“喂喂,臭狐狸……”叫声被滚烫柔软的唇堵住。鼻息渐渐粗重在室内流淌。

“吱呀”一声,底舱门板被推来掩上,阻隔深感遗憾的眼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