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法入侵》

〈11〉破茧

 

从来不知道吻是怎么一回事,也从来没被人教导过吻该是怎样的,虽然看过了,但也仅止于电视上看来的画面或是平面图片。

连亲人之间的吻也不晓得,是不是曾经发生过。

吻,是嘴巴这个生理器官,去触碰别人的嘴巴或则身体的吧?
通常都是带有被人类用语言用文字囊括住的感觉,是吧?
是喜欢?是爱?

那还会是什么呢?


被无理地推倒后,撞击在地面的背上传来一阵痛楚,嘴上传来仿佛撕咬的感觉,也是痛的,但心里头感受到的,似乎也只是痛了。

“臭狐狸!你…你在做什么!?”还重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似乎不见离去的迹象,再加上刚才震惊一样的发现然后意会过来时,唇上的肉似乎都快被吃进对方的口里了!

虽然有一点成功地推离他的身躯一些,但他的两手却紧紧地抓锢住在自己的背后,像已釦上的已拉扯不开的钮扣一样。
刚才好不容易偷到小小的空闲喊一喊,但旋即又被咬住嘴唇。

不太像是吻啊。
被狐狸这样咬紧嘴巴,会是吻吗?

“够了!你给我放开!”好像是被咬到痛了还是莫名生起的一股屈辱,再度惊醒后的樱木一猛力地拉扯,先按开了流川的双肩,就赶紧以臀就地的姿势迅速向后推离。


这样的场景,这样不服输拼命瞪着对方的两个人,还有,一个这样春天的下午,蒙太奇的拼装风格,都演化作紧凑的拼图拼不出个完整的概念来。

流川,他被拒绝了。
他还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眼有点空洞地看向在眼前坐着的那个少年,看着他,心痛地看着他震惊地用手背近似鄙夷地擦着嘴巴,那个,刚刚被自己触碰尝来的嘴唇。

是温热的,是梦里难以想像的,是……仿佛一碰上就会中了毒瘾一样地,温热,香甜,柔软,无法抗拒的。

“为什么要推开我…”
看向他,看向那个跟梦里希望的、不一样的他,不应该会拒绝的,是吧?

“你有病啊!?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在吻你。”

“你…你~~说什么!你说这是吻!?”樱木讶然地瞪着流川。
好像刚刚突然有一种信念在脑袋里爆开来了,自己认为的不该是吻的,但在他的口里解释出来,就是吻。
“可恶!这不是!这绝对不是!你…你知道你做这件事的人是我吗?我可是男的啊!”

“我知道。”流川正试图要往前靠拢一点,“我说过,我们会在一起的。”
急欲要接近樱木,急欲把要做的事清晰表达出来,全都急欲地将流川的模样勾勒得异于往常。

樱木愣愣地盯着他,盯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听过很多次,流川说出〝我们会在一起″的话,虽然当时听着觉得很不引以为然、也疑惑得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是卖了什么膏药,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强烈地让他盯着流川的神情发愣,甚至连作出适当的情绪也没办法了。

“臭狐狸…你…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准你离开。不准。”想伸手去抚摸樱木那都撑在地面的、骨节分明的手掌。


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也不会去了解这是为什么。

在高一的IH大赛上险赢了山王工业高校后,被几位记者强行拍了张也不会放上杂志封面的团体照。那时,自己刻意待在最旁边也不跟樱木并蹲,不能马上在一起,尤其是情绪起伏的激烈后,不能,马上就靠在一起。

因为,闻到他的气息、碰着他的身体,会无法克制,永远也克制不了的感觉。

但是,在拍照后,当所有队员都准备要离开现场时,只有樱木留了下来。
倒卧在地板上,一脸痛苦地要将自己的心脏都撕扯开来的表情!

那时候就想着,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没有与他在一起?为什么?
好像在一起的话,他就不会露出要把自己狠狠杀死的表情了!


于是,流川要樱木跟自己在一起,因为要让樱木得到保护得到安全。


“在一起,就会没事了。”
终于抓住他的手了!

“什…什么!?”看着他以跪着的姿势向自己爬行而来时,樱木倏地瞪大了眼。
然后,手掌传来的陌生触感陡地让樱木吓得抽回了手,完全不管这样做会不会惹恼对方,尤其是,那个人是流川的时候!

再抬头迎视上的,是流川那双掩在黑长的浏海下的黝黑瞳孔,似乎在像遽火一般跳跃的怒气,像寒冬里在冰雪上燃烧的一把火。

却不是很讶异自己抓过去的手会被拍开,可是,要是拒绝的太直接了当,会有心痛的感觉。“…白痴。”牙关在此刻咬合得很紧,咬得再紧的话,可能连话都说不出了。

“白痴白痴白痴…”
幸好有长长的浏海掩盖住吧?
要是没有任何遮蔽物的话,当樱木直接看到然后感受到流川那露骨的欲念,大概会觉得羞耻地大叫了吧?
然后,就是逃开。

看不太出来这深沉得像鬼飘散般的黑发少年,是究竟为了什么要这样繁复地叫着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樱木又有点呆然地盯住他,好像等着要回应他下一步的举动。


当然,流川终于知道了一点是为了什么。
答案都在他手里紧攒着的蓝色纸条吧?

不忍也不愿让他离开的情绪都在一瞬间高涨,所以,当樱木冲来玄关处质问自己时,就觉得,要去吻他。吻了他,似乎可以消抹一点不安的吧?

但事实却永远无法了却他的心愿。
一开始像猛兽撕咬着吻他,肌肤的接触反而更令流川不安!
感到不安,就愈想触碰他或是侵犯他的表情,一旦触碰到了,不安的情绪却依旧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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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为什么妈妈不准我叫你〝爸爸″呢?”

小小的一张脸,在太阳底下发光。
那是一张再纯真不过的脸庞,小小的,但并非懵懂无知。

“因为是母亲交代的,是要你们有礼貌吧?”笑着一样的慈祥的脸,也在太阳底下发光,温温柔柔的,不是急雨下冷透的花朵。

“是这样的吗?但是,为什么我们可以叫妈妈,却不能叫你爸爸呢?”

“很简单的,因为我是你们的父亲,用尊严来解释可以听懂吧?”

“嗯,不是很懂。但是,我认为父亲是很想我们叫你爸爸的,对不对?”

小孩子的脸,一说话起来更显得生嫩。
但是,太直接了,仿佛什么都可以轻易看破一样,让被叫着父亲的男人讶异地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说话了呢?父亲…”小孩子童真得笑了起来,微颤颤地像那一年春天抽出来的细芽一般,“我跟兄长都很喜欢父亲的头发,好漂亮呢!可是啊…很可惜我们都没有啊……好奇怪呢!”

男人更讶异了,他望着自己的孩子久久无法言语。后来勉强出了一点声音。

“幸好你们没有。”淡淡地微笑着,但却是凄凉的。

那年的夏天,那一日的太阳,怎能如此把人的笑容雕印得那么深刻?


床头那一盏昏黄洒着光线的灯,正编织出一个男人站得高挺的黑影,投影在大理石瓷砖上,投影在以红色为主线的地毯上。

他站着也没想什么事,也不是思考,他的视线延伸过去的,是整排摆满了床边长木桌的相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形状不一的相框。
全都是一个男孩在各个年龄阶层的照片。

他有整头的红发。红的像火,红的要将他给燃烧殆尽。
红的,不断地让自己的记忆牵扯到三十几年前,看似愉快的童年,但却在这个时候变成毒刺扎得人只能哀嚎挣扎,生命一般的鲜血都在倒流。


对了,情感的转移会是怎样的情况?

对于某人的一股思念只要转移了,因为单纯的某个理由转移了,守着他却碰不到他但又像一起生活一样,这样情况下的情感,会升华到什么地步?

好像都厘不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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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木完全不了解流川在想什么的,二度又被他像得逞了一样地吻住了,但是,这一次花费的时间比较长,又好像比较浓烈了?

当他跪着爬行而来然后用那种奇怪的眼神将人给定住后,两个人就极其暧昧地躺倒在地板上,冰冷的是春天之下笼罩的地板。

似乎,清楚明白了樱木暂时无法反抗他,知道他那怎样都装不多的脑袋一片混乱时,趁机去吻住了那软得激起欲念的唇瓣,用两手环抱住他那健壮优美的身躯,紧紧地,怕他会逃离一样的,抱紧。

抱着,一起在地板上,好像猛兽在相互抗争掠夺的翻滚着。

“嗯…不…”有点是有气无力那样,发出来的声音都像诱人的呻吟,好几声的呻吟。

流川一时地,也是永远地,被那样的声音给震慑住了!
两手将他抱得好紧好紧,抱得好想就这样融合在一起,不会再让他挣脱开一样。

他不晓得,当樱木自己也突然意会到自己那样地,听起来很诡异的声音时,已经反应过来,正想要准备施暴了。

他还不晓得,接下来他们会怎么走这一段路、还有他们未来的生活,也更不晓得,樱木有两个朋友的头颅已经被春天给埋葬了。

很多事情都来不及晓得,也无从去察知。

像这样第一次能够拥吻着樱木,身心都愉快地要疯狂了。〈就算他是强迫来的。〉

樱木那张与平日迥异的表情,原来也可以在刚健中寻得一分的美丽,那样的美丽都把自己密实地网住了,不行挣开了。

“白痴…”忍耐不住地,右手开始蠢蠢欲动。

原本抚触上他的背脊的手,开始向下移动位置。
他的情感,可以滑动延展到哪里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