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太阳》

CoCi

〈6〉

 

“你笑笑看!”

“……”?!突然听到这话的流川一愣,不解地看樱木。

“你笑笑看!”樱木回望着流川迷惑黑眸,一本正经地再次说道。

“……”还是不明白,不过,并不追问原因,只是默默地看了看樱木,牵强地扯动面部肌肉,依着樱木怪异的要求,作出了一个不堪入目的奇特笑容。

“哇哈哈………”樱木狂笑不停,即使看到流川脸上越来越明显的怒意,也没办法让自已停止……

一场大架是避不了的了。平静的山谷,狂风大作,飞砂走石。这是流川伤好后的第一场架。

半点都没有改变!自那件事后,流川,看上去与原先恍若两人,俊美,冷然的容貌,让人不感逼视……是为他高兴,可,相处时难以言明的不自然感,陌生感……但,根本被外表骗了,半点都没有变,被掀翻在地的樱木有点恼怒,这只死狐狸,一直乱咬人……呜……只是想到这,却又不觉微笑。没有改变……

流川此时正压坐在樱木身上,拎着樱木的衣领,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却,意外地看到了樱木的微笑,仿佛是安心了的笑。突然间一切便烟消云散了,心境,好像跟随那个笑变了……

“为什么?”流川问,手依然是抓着樱木的衣领的姿势,口气总是那种不变的平淡。

“???”樱木没有听懂,只好这么回望着流川。

“为什么要我笑?”

“因为……你都没笑过,…我想,你笑起来应该很好,才对……”也的确是很_好!……“哇哈哈……”禁不住又大笑起来。这只狐狸,怎么有办法笑成那个样子……用那样漂亮的脸……“哈………”

…………
…………

笑成这个样子,真是糟糕呢!可他要是不笑的话,怎么和别人接近呢,总不能一辈子在山谷里当狐狸啊。难道要永远一个人住在那里……

……不过,要做这只狐狸的家教可真是不容易……揉了揉身上的淤青,野_性_难_驯!!……只好慢慢地吧……微笑,晴子会很惊讶吧,这么漂亮的人……

…………
…………

有那么奇怪吗?隔天早上,流川醒来无事,不觉就想到昨天樱木那夸张无比的笑。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不过,真有那么奇怪吗?水潭中倒映流川绝美,冷俊的脸,流川盯着自已水中的影子,动了动面部肌肉。有那么奇怪吗?…………好…像,……是不大像……笑…………“你笑起来应该很好……”心里响起了他的声音……回过神再看看倒影,或者动动这边呢…………

……水潭中,流川努力练习微笑的脸的旁边,毫无预警地映出了另一张脸……哈哈………笑声满谷。流川抬头注视身边得意的,猛烈摇晃的人,微愠,恼怒,抬手,指尖轻轻一点。那忘形的人儿像翻飞的花叶,飘出,重重落入静潭之中。看到他慌乱摆动的动作,狼狈地跃入水中,不觉中,流川的唇角竟勾起一个弧度,缓缓地漾开……

水潭中的樱木可不高兴,碰!一个水花直冲向流川,哗!岸上悠然的那个即刻比水中的湿得更彻底……

再次开始,破坏漫延一片水域。明丽的阳光下,水珠四溅,像在空中掷碎了水晶镜,坠落一片璀灿……

很久很久吧,终于得以平静的水潭,倒映出狼狈不堪的两人,樱木是浑身湿透了不算,衣服还揉得皱成一团,头发散开,披在肩上,纠结成一缕缕,滴水不断。不过,另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就是了。在这暂缓打斗的片刻,两人调整着急促的呼吸,却还不忘凶恶地对视。

狠狠回视着樱木,流川的黑眸忽然闪了闪,缓和、收敛下斗志,平静下来,向四周探寻似地看了看,向潭心靠了过去……

这只狐狸,又想什么花招?对被推下水潭心有余悸的樱木警惕性高涨,转过身面向流川,全身戒备。看那只狐狸慢慢过去,又慢慢蹭了回来,樱木双手马上握起拳来,打算等流川一到就先下手为强……正要挥拳出击,冷不防有什么突然伸过来在眼前一晃,看过去……递过来的正是自已散落的发带……

…………
…………

 

〈7〉
 

连接起整个世界,感情无限延长……
欢笑、悲伤、快乐、失落……
……
相聚的地方,就叫做天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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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一轮璀灿的满月,如水的月光,在一片夜色中浮动。月光下,低低的,被压抑的呻吟声凄凉嘶哑,流川觉得快受不了了,那火般灼烧的痛感像要摧毁身体,撕裂自已,痛不欲生。……

这一幕,落进了无意中回转的樱木的眼中,震惊,不可置信,但下一秒,樱木就已冲上去扶住已摇摇欲坠的流川。“流…川……”看着流川强忍着,却痛苦得难以自制的神色。猛然想起曾经相似的经历,樱木脸色一变,声音微颤“……你的病……不是好了吗?”

淡淡的阳光的气息,低吟的声音,如此地熟悉,这让流川从无意识中清醒了点,强令自已抬头,望进了一双关切的琥珀色眼睛“你怎么在这?”不是早走了,怎么还会在?“唔”强忍又一波疼痛的冲击。

“你的病不是好了吗?”樱木的心被揪起来了,看起来要比以前更严重。能让流川痛到忍不住出声,决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痛苦。

“你怎么没回?”反手抓住樱木的手臂,趁疼痛暂缓时追问,眼中是担心和不安。

“你回答我的话啊!”樱木焦躁地急急问道。

“樱木,你没事吧?”拉近樱木,现在,流川只想知道樱木是不是有事,这么晚穿过林子过来,很危险,……

“你……”看着答非所问的流川,樱木几乎为之气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个,怒声大喝“我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眼睛红红地。

樱木此刻愤怒的神情,像要吞吃人一样,但流川能深深地体会,那种恼怒后所蕴含的关怀,深切的,真挚的关怀,心酸地发痛,又像有电流迅速穿透身体……面对着樱木,勉强地撑起笑容,“不要紧,……痛过去就好了……”

“痛过去……你……”气得说不出话,“……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

“流…川……”想到什么的樱木,声音微颤“怎么会这么严重,……以前,没有这么厉害的……”正想着,突然打了个寒颤,不禁失声叫道“被蛇咬了之后!!!……”

“……”流川不语。

琥珀色的眼睛立刻随之一变,顿时失去原本的生气,声音低低的像被抽去力道地,“我……猜对了……”樱木的脸色一下变白,神情满是痛苦和深深的自责……“对不…起,我……都是我的错…我…”沈闷的声音微微抖着,低垂下头,不再看流川。

不让他知道,就是不想看他这样。不忍心,心疼……“不关你的事。”轻声说着,流川握住樱木不停绞动衣角的手,分开它们,疼惜地看着。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樱木只是不断道着歉。

“不关你的事!”低沈动听的嗓音,强烈地,不容置疑地说着,双手捧起樱木的脸,让他的眼睛对着自已的,深深对视着“我原本就是这样的!”

“你以前有这么严重过吗?”反问着,流川刚刚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推卸不掉的责任,也不愿推卸,是自已,害了他。

“……”微微沈默了片刻,换上轻松的口气“也有好处的,不是吗?”虽然自已并不在乎这个,对着樱木淡淡地微笑。

“可你要是熬不过怎么办?”流川曾告诉过樱木,他的这个病,一旦意志力弱,捱不过痛苦就会死掉。难过地:“……你那时,要不救我……就好了……”

“白痴,那样你就死了。”心里莫名火起,而且说到死字,流川的心猛地一跳。

“可那时……你其实不必那样……”

“你要我看着你被咬死!”莫名火起,只因,心酸痛得受不了,直到现在想起还会后怕,手指轻抚樱木面颊,那时……差一点,差一点就……身体一阵战栗,“我不可能……那样,置你于不顾……一直到现在,还是这么想……”……当时,要是不能救你,我……我……不由抓紧了樱木,心闷得发慌发痛,比刚才病痛发作更甚百倍,……摩挲着樱木的面颊“……樱木,我……”望着樱木真挚纯净的眼睛,失神,沈默,沈默,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才再缓缓启唇,“……你是我…的…朋友……所以……”

听到这话,樱木微怔了半晌,讶异无比,狐狸是从来不说这样的话的,从来都是冷傲不屑的狐狸,怎么……突然想到的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是怕以后……都……没机会吗?……这只…狐狸……心难过地在哭,好难过,但樱木还是微微笑起来,带着浓浓的悲伤的神色,却是柔和地让人想起冬日的阳光。“是啊,我们是朋友呢。”低低说着,作着肯定与承诺,其实早就心照不宣,也早已承诺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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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流川闷哼了一声,再次袭来的痛,更甚于前,紧紧环抱住樱木,把头埋在他肩上,咬着牙不发出痛叫,身体却是受不了地叫嚣着。

回抱住流川,樱木也不知自已能做什么,除了等,还能做什么?……渐渐地,感觉不到流川的挣扎,樱木猛地回神,不对劲,急忙将流川放躺在自已膝上,流川水晶般的眼眸,凄迷涣散,仿佛游离于生命之外。

“流川,流川,……醒醒呀……你要撑过去啊……”樱木哽咽。“流川……”

流川的面前是一片黑暗,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好累,想睡觉,温热的,滴在脸上的是,水吗?暖暖的,谁在叫我?樱木吗?快不行了,好像要听不到声音了,在堕入深渊的一瞬,努力地朝上扬起一个微笑,告别的微笑,樱木所喜欢的,不会让人觉得冷漠的笑,听到樱木的声音了,虽然朦胧含糊,却能听懂,是,最后一次听你的声音吗?流川尽全力辨别着字音,樱木的声音,“流川,不准死,我决不允许你这样死掉,不准”低泣,声音越来越低,却依然听懂“不准死,流川,不准死,”停顿很久,樱木如呓语般声音又再传来“不准死……因为……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所以……不准死……听到没!!!”

有人,也许会为了一句话,一个执念而放弃掉生命,但流川却是为了一句话而从地狱里挣扎回来。

没有人能了解,那句话有多重,除了流川本人,没人能体会那一刻让人不顾一切的疯狂冲动。

也是那一刻,流川真正了解到樱木对于他的意义,以及樱木在他心中所处的位置。

苦涩的味道,流川明白……这一切,并非意味着好的开始,这不容于世的禁忌,不可以说出口的感情,不能实现的愿望……
我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
不想看远处的风景,只要一步就好。
……
……
相聚的地方,就是天堂
……
……

 

——待续——